有人叫他许医生,有人叫他许哥,更多的人,在背后叫他“林医生的男人”。
他成天待在野战医院里,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不是在给伤员换药,就是在帮著清洗器械。
他不爱说话,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做事却极其认真。
任何经过他手的伤口,都会被处理得乾乾净净。任何经过他手的器械,都会被消毒得一丝不苟。
李虎的师长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在林雪的照料下,一天天好转。
李虎来道过几次歉,都被许峰挡了回去。
他只是让李虎去给林雪站岗,每天十二个时辰,一步不许离开手术室门口。
李虎还真就这么做了,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那里,比谁都尽职。
日子在血腥和忙碌中,一天天过去。
许峰和林雪过上了一种奇特的,属於战地的安稳生活。
他们住在那间小小的耳房里,白天各自忙碌,晚上就躺在那张铺著乾草的床上,听著外面的风声雨声,偶尔还有远处的炮声。
“今天又送来三十个。”林雪靠在他怀里,声音里带著疲惫。
“嗯。”许峰的手臂將她搂紧。
“有一个才十六岁,肠子都打出来了,没救回来。”
许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著她的背。
他知道,她不是在抱怨,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
“王政委今天找我了。”林雪换了个话题。
“说什么?”
“他想让我教几个护士,学外科手术。他说,我一个人,救不过来这么多人。”
许峰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想起了王錚劝说自己时的话。
这个政委,总是有办法把人牢牢地绑在这辆战车上。
“你怎么想?”
“我答应了。”林雪在他怀里蹭了蹭,“夫君,我是不是很傻?明明答应了你,等战爭结束就回家,可现在,却越陷越深。”
许峰沉默了片刻。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髮。
“不傻。”
他看著黑暗中的屋顶,那上面仿佛能看到老河沟的星空。
他曾经以为,家是东北那片黑土地,是那个能躲避风雨的小院。
可现在,他好像有了新的答案。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家。
哪怕这个家,在炮火连天的地狱里。
林雪抬起头,在黑暗中寻找他的脸。
“夫君,我们……”
“睡吧。”许峰打断了她,“明天还有很多事。”
他把她按回怀里,盖好了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