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边的徒弟,那个平日里最崇拜他的年轻人,此刻正使劲揉著自己的眼睛,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喃喃道:“师傅……这工具机……它好像活了……它在自己思考!”
“不!这不可能是在执行程序!”
那位之前激烈反对的自动化专家,此刻手里拿著秒表和图纸,脸色煞白。他本想记录下工具机的运动轨跡,用来验证自己的“误差理论”,但很快,他就绝望地放弃了。
因为工具机的运动轨跡,与任何一条他所熟知的加工路径规划理论都对不上。那是一种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暗含著某种更高层级规律的、充满“智慧感”的运动。
他放下手里的秒表,声音颤抖地对身边的钱老总师说:“钱老总……它不是在死板地执行程序!”
“它是通过力矩传感器,实时感知切削阻力的变化,然后由『启明星在百万分之一秒內,解算出最佳的进刀角度和速度!”
“它……它不是在加工!”他深吸一口气,吐出两个字:“它是在创作!”
“创作”这个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时间,在所有人的震撼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加工,持续了一天一夜。
整个车间灯火通明,竟然没有一个人离开,也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的人,包括那些白髮苍苍的老专家,和以杨卫国为首的老师傅们,都怀著一种近乎敬畏的心情,安静地,完整地,注视著这场由钢铁与代码共同演绎的、前所未有的加工过程。
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歷史。
当最后一个切削动作完成,刀具自动归位,伺服电机的嗡鸣声缓缓停止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个还带著切削液余温,静静躺在卡盘上的零件上。
林野从终端前站起身,平静地走上前。
在万眾瞩目之下,他拿起一块乾净的布,擦乾了零件表面的切削液。
然后,他將那个还带著一丝余温的零件,从卡盘上取了下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將这个凝聚了无数心血的零件,递到了杨卫国面前。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
一个內壁光滑如镜、曲线流畅自然的拉瓦尔喷管,完美地呈现在眾人面前。
在车间明亮的灯光下,那复杂的內壁曲面反射著沉静的光泽。
用肉眼看,它完美无瑕。
用手触摸,冰冷丝滑,感受不到一丝瑕疵。
“快!拿检测仪器来!”
钱老总师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很快,最高精度的三坐標测量仪和工业內窥镜被推了过来。
几名顶尖的质检员戴著白手套,手都有些发抖,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测。
屏幕上,一条绿色的基准线,代表著图纸上那条完美的“神之曲线”。
而另一条红色的、代表实际测量结果的曲线,则隨著探头的移动,在屏幕上浮现。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条红色的线,与那条绿色的线,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从头到尾,没有一丝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