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老牌工业基地技术人员的骄傲,也是他们的局限。
林野没有生气,只是平静地笑了笑。
“王总工,您说的问题,我都考虑到了。”
他走到图纸前,拿起铅笔。
“您担心的设备问题,请看这里。”他指向一张设备改造图,“我们不需要造新炉子,只需要对现有的电弧炉进行改造,增加一个结晶器和导电桿。这部分的材料,轧钢厂那边已经可以特供。”
“至於电力问题,”他看向那位分厂厂长,“你们之前的失败,是因为忽略了电极头在熔炼过程中的电阻变化,导致电流不稳。我的方案里,加入了一个基於可控硅的简易稳流装置,图纸也在这里,厂里的电工车间就能造。”
他一边说,一边在图纸的空白处,隨手就画出了稳流装置的电路图,標註了每一个元件的参数。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会议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在那张图纸上。
王总工更是三步並作两步地衝到桌前,一把拿起林野手里的铅笔,又从兜里掏出放大镜,凑在图纸上,嘴里念念有词。
“原来是这样……通过改变电渣池的深度来控制电阻……这个思路太巧妙了!”
“还有这个结晶器的水冷循环设计……我的天,这能把冷却效率提高一倍!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王总工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神里有震惊,有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长久困惑终得解脱的释然。那个因为电流不稳而烧毁炉子、导致两名徒弟被烫伤的夜晚,是他心中多年的痛。他带著团队为此熬了无数个通宵,却始终被“电阻变化”这只拦路虎挡住去路。而今天,这个被他视为天堑的难题,被眼前这个年轻人,用一张隨手画出的图纸,云淡风-轻地彻底解决了。
他抬起头,看著林野,眼神已经从最初的审视和怀疑,变成了震惊和狂热。
“林顾问!”王总工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吐字清晰,无比郑重,“你这套方案……是天才的设计!有了它,別说一个月,二十天!我给你立军令状,二十天之內,保证炼出合格的钢材!”
会议室里,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所有工程师看林野的眼神,都变了。
那是技术人员之间,对於绝对实力最纯粹的敬畏与嘆服!
鞍钢的热情,像是厂里那高耸入云的烟囱里冒出的烟,浓烈而滚烫。
王总工现在看林野,简直就像看一个活的宝库。
他寸步不离地跟在林野身边,从车间到食堂,手里永远拿著个小本本,隨时隨地都在请教问题。
厂里的技术骨干们,也把林野当成了神仙下凡,把尘封多年的技术难题一个个都搬了出来,而林野总能三言两语,就点出问题的核心,给出让他们拍案叫绝的解决方案。
整个鞍钢,因为林野一个人的到来,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技术学习狂潮。
就在电渣重熔炉的改造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车间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
一辆掛著军牌的吉普车,没有像往常一样停在办公楼前,而是直接衝到了车间门口,带起的烟尘让门口的警卫都愣了一下。
一名穿著笔挺军装,神情肃杀的少校军官,从车上跳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正在和林野討论结晶器材质的王总工,看到来人的军衔和那不容置疑的气势,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这种阵仗,绝不是小事。
“请问,哪位是北京来的林野顾问?”少校军官的声音,像子弹一样乾脆。
“我是。”林野闻声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