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衙门內,那股盘踞了数十年,几乎凝成实质的腐朽霉味,竟被冲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紧绷的秩序感。
算盘珠子拨动的声音,不再有气无力,而是变得清脆、急促,带著一种被重新点燃的火气。
往日里那些眼神空洞,步履拖沓的老吏,如今走路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他们看向主位的那道身影时,目光里不再是麻木,而是混杂著敬畏与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察觉的希望。
陈默没有坐在那张象徵著户部最高权力的尚书大案后。
他只是隨意地站在那面写著“大炎银行”的照壁前,手中端著一杯温茶。
河南的捷报,已在京中传开。
“一张纸,救活三万灾民。”
这个近乎神跡的故事,让“大炎宝钞”四个字,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威严的光环。
原本持观望態度的京中各大商號,开始试探性地派人前来户部,询问银行开业与兑换宝钞的具体事宜。
一切,都在朝著最好的方向发展。
刘振脸上掛著諂媚的笑,小心翼翼地给陈默续上热茶。
“大人真是神人!下官在户部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顺畅的局面!”
王恪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嘴角那丝讥讽的弧度淡了些许,却並未完全消失。
他承认自己看走了眼。
但他不相信,这种空中楼阁般的“信用”,能够长久。
就在这时。
一阵急促到完全失了章法的脚步声,从衙门口的方向传来。
一名驛卒,浑身像是从泥水里捞出来的,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头上的帽子歪了,一只靴子跑丟了,脸上被风沙割出道道血痕,嘴唇乾裂得如同龟裂的土地。
“急……急报!”
驛卒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一头栽倒在地,手中却死死攥著一个用火漆密封的竹筒。
刘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大堂內刚刚活络起来的气氛,骤然降温,重归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名昏死过去的驛卒,以及他手中那个不祥的竹筒上。
一名锦衣卫上前,撬开竹筒,取出一卷被汗水浸透的公文,呈给陈默。
陈默放下茶杯。
他展开公文,目光落在纸上。
仅仅片刻。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冰冷的厉色。
“山东,青州府。”
陈默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骨升起。
“出现了……仿冒的宝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