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说完了,他才放下茶杯,轻声开口。
“我要看近十年,淮安关卡所有船只的过关记录,以及税收总帐。”
宴客厅內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漕运总督的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陈大人,您一路劳顿,不如先休息几日。卷宗繁多,下官们整理好,再给您送去?”
陈默看著他。
“我现在就要。”
一夜无话。
第二天,送来的卷宗堆满了整整一间房。
但陈默只看了一刻钟,就让人把所有卷宗都搬回了漕运衙门。
李铁不解。
“大人,为何不看了?”
“都是假的。”
陈默的声音很平静。
“帐目天衣无缝,每一笔都对得上。可我昨夜在码头站了一个时辰,过关的船只,比他帐上记录的,少了三成。”
“那三成,都走了私帐。”
李铁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要不要抓人?”
“抓谁?”
陈幕反问他。
“从总督到守关卡的门吏,人人都有一份。你把他们都杀了,明天这运河就得彻底停摆。”
他没有再理会李铁,而是独自一人,换上便服,混进了码头的船夫与力工之中。
他听他们抱怨工钱被剋扣。
听他们谈论哪家商號的船“背景硬”,可以免检查。
听他们说起前几日,有艘运粮船因为交不起“加急费”,在码头多停了三天,一船的米都发了霉。
那股酸腐的霉味,似乎穿过了人群,钻进了陈默的鼻子里。
他將这些,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离开淮安府时,风平浪静。
可船行出三十里后,河道两岸的芦苇盪里,突然射出了密集的箭雨。
箭矢破空的声音尖锐刺耳。
陈默当时正在船舱里,就著烛光看一份河道测绘图。
一支流矢穿透窗纸,擦著他的鼻尖,深深钉入了他身后的立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