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捲起地上的尘土,吹得灯笼摇曳,光影在每个人的脸上切割出明暗不定的裂痕。
刚刚还因升官加俸而狂喜的官员们,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笑容僵硬得像戴了张假面。而那些刚刚认罪的,则像是被重新宣判了死刑,眼中最后那点微光也熄灭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卡在了喉咙里。
陈默感觉后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猛兽在暗中盯上了。
这种感觉他太熟了。
就是那种,你好不容易把手头所有破事都忙完,准备打卡下班前一秒,老板突然笑容可掬地拍著你肩膀说:“小陈啊,辛苦了。对了,有个新项目,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最合適。”
要命的感觉。
“陈爱卿,你今日做的很好。”皇帝的声音终於再次响起,平静无波。
“臣不敢当,皆是陛下圣明。”
陈默躬著身子,语气平淡,心里却在疯狂默念:夸完了吧?说完了吧?可以解散回家餵猫了吧?
皇帝却轻轻摇了摇头。
“朕说的不是这个。”
他转过身,背对台下百官,目光投向了皇宫方向那无尽的伸展的黑暗。
“漕运,国之命脉。”
这四个字不重,却像四座大山,轰然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广场上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南粮北运,国库税收,皆繫於此。可如今,河道淤塞,关卡林立,层层盘剥,效率低下。”
皇帝每说一句,台下官员们的头就低一分。
“国之血脉,流通不畅,久必成疾。”
刚刚缓过一口气的户部尚书李德全,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他比谁都清楚,漕运就是个烂到了根子里的脓疮,牵扯著沿途数十个府、上百个县的利益,更是无数官员和商贾的钱袋子!
谁碰谁死!
果然,皇帝的视线,像一支搭在弦上的利箭,重新锁定了陈默。
“朕记得,你在南阳时,曾主持过运河疏浚,成效卓著。”
陈默的眼皮狠狠一跳。
那段记忆瞬间涌上脑海。无尽的淤泥,汗流浹背的民夫,堆积如山的帐目,还有地方乡绅们那一张张笑里藏刀的脸……
那根本不是什么“成效卓著”!
那是他职业生涯中,一场仅次於今天的噩梦!
*不。*
*別。*
*千万別提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