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吗?”
男人放在底下的手又攥紧了,这次攥的是裤子,到这来这些年,苦头吃过、也被立过规矩,班房的老大认过,前期屎尿屁没少沾,被殴打的次数也不算少,后来豁出去认真打了一架才让他们服,虽然被罚了一个星期的禁闭室,但至少回到班房的日子好过了点。
男人和男人的对抗,直接,没有套路,也是在那次之后,那些曾经向他挥拳的人,才开始问他是为什么进来的。他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其词,直接说把一个欺负小姑娘的男人废了,收获了大多数人尊敬。
强。奸犯在牢狱里的地位一直是最低的,没品、没德、没能力,徐放这样的,会被他们称为好汉,说他有血性,更夸张的,叫他英雄。
英雄会被追捧,但很少被人问疼不疼。
无论徐放怎么克制,都无法忽略心中对宋书眠出现在面前的悸动。
继上次被宋书眠强迫对视后,这是徐放第一次尝试,盯着宋书眠的眼睛,他摇了摇头,“不疼。”
“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吗,”她又皱了皱眉,好像在嗔怪他的不小心,“里面地板很潮是么?”
一言一语还没超过十个来回,徐放的心就化了,他突然觉得刚刚在里头的架没白拉。
班房里新进来的两人因为点口角大打出手,他刚被通知了宋书眠来看他,那一刻真担心因为他们的闹腾,管教索性整个班房戒严,平日里不愿介入别人恩怨也沉默寡言的人,出了手,后果就是眉角挨了一下。
但看着宋书眠脸上的担心,他还是觉得没必要、不值得,替她不值得。
他也紧张,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瞒她,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嗯,潮。”
玻璃外的小姑娘好像很快适应了这种谈话的节奏,开始跟他抱怨起来时的遭遇,还特意站起来给他看湿掉的裤管,他实在无法将满溢的情绪完全控制,表情上一定出卖了少许的疼惜和关心。
不见她时,徐放每个月都在训练自己的铁石心肠。
可上次的那一面后,他好不容易垒砌起来的高墙,甚至还用铁水溜了缝的,突然就膨胀成了冰,碎裂后轰然倒塌在地,满地碎碴。
“雨天就别来了。”
“来都来了,你怎么昨天不告诉我呢?”
徐放都愣了,她是在对我撒娇吗,我、我要说什么呢?
“好了,”宋书眠见他不说话,也不再逼他,狗男人是这样的,话少得很,她语气软了下来,“没几个月了,以后想来这里见面估计都没机会。”
“别胡说,”男人难得训她,说话的口气都硬了些,“这是什么好地方。”
宋书眠没拿电话的那只手放到了台面上,撑住了半边脸颊,头一歪,眉眼弯弯对他笑了起来,“你在的地方,应该都不差。”
本来以为他听这句话会高兴,宋书眠还特意目不转睛地等着看他的表情,却没想到下一秒徐放就转开了头,皱着眉露出了些不耐烦的样子。
“没别的事就早点回去吧。”
又赶她走,这个狗男人,次次来都要惹她生气,不见面她生气,见了面也生气,宋书眠心里是真不服,明明对她这么好,为什么嘴上就老要把她推开呢?
我回不去别墅了啊,也不是宋小姐了,我现在属于你带着我生活的那条街,我们是一样的人了,你为什么还要赶我走呢!?
从上个月开始积攒的焦虑顷刻爆发,宋书眠这一刻委屈极了,季奶奶让她走、张空调让她走、肖美丽也让她走,连随便来个洗头的男人,都对她的选择指指点点。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瘪,上牙咬着下唇,嘴巴都抿紧了,握着电话的手指骨都泛白,宋书眠抬眼去看里面的人,话都跟从嘴里挤出来的似的。
“徐放,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眼泪是蓄起来了,但在几个哽咽后又洇回了眼球,没了痕迹,宋书眠也挪开视线,不去看他的眼睛,空茫地看着玻璃上背后灯的倒映,“我当时……是不是不应该跟你回家。”
男人的削薄的唇轻启,却没发出声音,徐放觉得自己从右后颈到后脑的这一片被钢梳扎了,他看得出来,女孩儿攒了一堆的问题想问,也知道里面肯定有情情爱爱的试探,但未曾想过,宋书眠会在这一堆中,挑出这么个让他无法拒绝回答的。
想什么呢,她觉得自己是麻烦?
“张空调说,进去的人……会怨让他进去的人,”宋书眠的声音越来越低,刚刚撑着脑袋的手抠着桌面,眼睛也向下垂落,“徐放,你怨我吗?”
看到她被欺负时,徐放是真起了杀心,宋书眠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她会认为是她的错?
绷紧的后槽牙终于松开,他的眼神渐渐回温,徐放对着听筒说:“看着我。”
宋书眠再抬头时,好像撞进了一片烈阳,他说的每个字都幻化成了直射过来的强光,不容拒绝地灼烧着她心底的阴霾。
“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