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鼻孔都注满了黑色胶状物,且开始慢慢凝固起来,老头的脸色变得赤红。他习惯性地想张开嘴呼吸,用力用鼻孔呼吸,却发现这两处平常不起眼的地方被堵死之后竟然会这么难受。他能感觉到脖颈间和胸口有清凉的空气渗入,便努力地鼓动着横膈肌,让胸腹腔一涨一缩,贪婪地从那5根细管中吸入氧气。
曲杰看他的样子,轻蔑一笑:“看看你的样子!你当初杀完人不是很英雄吗?警察来抓你,你喊什么来着?‘有本事打死我’是不是?法庭上说什么来着?‘这是那家人活该’,是不是?出了狱还敢去医院蹭便宜赖着,说什么‘反正我要死了,什么都不在乎,你们能拿我怎么样?’。这些是不是你说的,啊?”
那老头自顾自地在收缩着胸腔,抢着一点点可怜的空气。
曲杰摇摇头:“果然是硬骨气,我问你问题,你也不在乎。好吧,我帮帮你,让你看看自己到底怕不怕。”
说着,他拔出了插在老头胸口上的那根塑料管。小管儿一被拔出,创口便被更多血液糊住了。
老头呼吸了几下,觉得气息吃紧,一阵慌乱,更加努力地从喉间的4根细管吸入氧气。
曲杰拍了拍他的脸,说道:“接下来还有4个问题,你要好好回答啊!因为你身上只有4根管子可以呼吸了。”
那老头仿佛听懂了他的话,恐慌地盯住曲杰的脸,在努力呼吸的同时,不敢再肆意动作。
曲杰满意了些,对他说:“你为什么不去直接找那个和你闹矛盾的人呢?为什么要对小孩子下手呢?”
老头根本没办法回答,嘴里被逐渐变硬的东西塞满,舌头都没有知觉了。
曲杰替他说:“因为你在医院里跟人家闹过矛盾了,发现大人比你强壮,你打不过,是不是?所以你怀恨在心,拿人家孩子下手。你没听说过‘祸不及家人’这句话吗?”
老头拼命摇头,不知道要表达“没听说过”,还是简单表示害怕和躲避。
曲杰用手捏住一根喉间的塑料管,轻轻拔了出来。那里的肌肤和血液立刻封住了塑料管留下的通道,冒了一点气泡便没有气息进出了。
老头的脸开始发白,喉间剩下的3根塑料管里“咝咝”声越发明显,胸腔运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幅度越来越大。
华生完全呆住了,他见过这一幕,不久之前在曲杰自己的办公室里,那只兔子正是这样被活活折磨死的。他一点都没有想到曲杰拿那些兔子做实验,最终是为了在这人身上实施这种闻所未闻的窒息方式。别说拿手机进行录音录像,这会儿他只是想跟得上曲杰的思路和行为,就已经困难重重,大脑仿佛被慢慢冰冻起来,又冷又硬。
曲杰冷峻地注视着老头的惨状,仿佛在看的并不是一个行之将死的人。老头越害怕,他的感觉就越厌恶。曲杰继续问道:“你还挺有心机的,作案之前花了10天的时间跟踪孩子的生活轨迹,摸清了规律之后才下手。你说你这么聪明,为什么不去干点正经事呢?种点果树,种点蔬菜,搞点采摘,还用吃低保?为什么心思都要用在这些害人的地方呢?你穷你有理?你懒你英雄?你要报销那几百块钱,全世界都得顺着你是吗?不按你说的来,全世界都错,你就可以要了那孩子的命,是吗?”
曲杰嘴里不停地质问,眼睛不停地看他的样子,想从他脸上找到愧疚,可是哪里能找得到!没用几秒曲杰便失去了耐心,生气地拔掉了第3根塑料管,在那老头眼前晃了晃,扔在了一旁。
曲杰骂道:“老无赖!不但不认错,还发狠,真是不知死活。你说你活着有什么用?你为什么还要活着?死皮赖脸地活着还要祸害别人,还要欺负弱小?你还好意思继续活下去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氧,还是什么其他原因,那老头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右手蜷缩起来,想要往口鼻的位置抓挠,被裹在帆布里的左手和躯干也是不断地扭动,力气大得惊人。
曲杰一把打掉他的右手,拔掉一根细管,恨恨地说:“老东西,你就好好反省吧,死亡之前的寂静会帮你想明白很多问题,不要临死之前还这么闹腾,想想你害的那个孩子,不要光想着活命!你不配!”
老头根本就不知道曲杰在说什么了,唯一的一根细管“咝咝”地吞吐着空气和血沫,让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变硬、变疼,简直要炸开了一样,但又似乎非常沉重,沉重得像被浸泡在黑色的水银中。他眼中仿佛看到一道道大门由远及近逐渐关闭,把光线吞噬掉,大脑被生生抽离的疼痛、扭曲和憋闷,比刚刚目睹着刀刃扎入腹腔所感受到的恐惧还要强几百倍。
曲杰看他这样子,知道差不多了,突然一把拉过华生,问他:“你缓过来了吗?好了就帮我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想问什么都行,随便问吧,我对他已经失望透了。”
华生其实早就不在呕吐了,他见到小九儿斩了老头的手,便一直瘫坐在地上,全身冰冷地看着曲杰一根一根拔掉老头身上透气用的管道,也是维系他生命的管道。他看老头痛苦地垂死挣扎,知道曲杰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就像那些用来做实验的兔子一样。
现在曲杰突然把最后一个所谓提问的机会交给华生,华生当然明白曲杰的用意。他哆嗦着爬到老头身边,看着那垂死挣扎的枯朽身体,突然想起他用刀把一个10岁大的男孩按在椅子上疯狂劈砍的凶残,心中便一点怜悯也没有产生,反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厌恶。
华生问老头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现在后悔了没有?”
老头接近窒息,根本没有办法回答什么问题,只在出于本能地苟延残喘。华生从没有真见过濒死之人的挣扎,看得心里难受极了,他一边用手把塞在他嘴里的那坨东西抠出来,一边加大声音问道:“现在,你后悔了没有?”
一声长长的吸气呻吟声,贺平翻起的白眼逐渐复回原位,身体的颤抖和**也慢慢平静下来。他贪婪地大口地吸着奢侈的空气,根本不搭理华生的问题。华生耐着性子,拎着衣领拉起他的身体,逼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现在认不认错?”
那十几次手起刀落和男孩无助恐惧的挣扎瞬间在华生的大脑中炸开,华生一把把胶状物死死地塞回他的口中,大声嘶吼道:“你到现在还嘴硬?”他看到老头的脸上又浮现出生理痛苦和惊恐,但始终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的愧疚、悔改,甚至连认输和服软这样的表情都没有。
曲杰走到华生身边,蹲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还指望着这种垃圾后悔愧疚呢?他要是能知道后悔,就不会有今天。还需要我再给你放一遍那段录像,看看他当初杀那小孩儿的时候是如何穷凶极恶吗?”
华生摇头,他完全不需要。他只能失神地望着曲杰,双眼中尽是茫然。曲杰用下巴指了指老头的身体,向华生道:“你自己去拔出来吧。”
华生缓慢地伸出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那根唯一在流动着空气的塑料管。在生与死的面前,在罪与非罪的关键时刻,他迟疑了起来。曲杰突然拿起他的手,帮他捏住老头喉咙上的最后一根细管,轻轻地抽出。这个动作让华生完全没有办法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曲杰的两只手一起拔出小管儿,老头已经不怎么动了。几秒钟之后,突然整个身体剧烈地**起来,吓了华生一跳。那只血肉模糊的右手突然抓紧华生的手臂,竟然是那么有力,吓得华生忙甩动着手向后躲开。
小九儿在华生震惊不已的过程里,已经开始利索地收拾东西了。她从死老头的鼻腔和口腔里,用镊子夹出了三坨黑色胶状物,依旧保持了鼻腔和口腔的形状,突突地微微颤抖。车辆停了下来,赵乾打开后车厢门来接他们下车,看到华生失神的样子,只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
曲杰带着小九儿和华生换了辆车,赵乾在救护车上忙乎了一会儿,也换到这辆车里来,依旧负责驾驶。曲杰问他:“福坤那边的视频发出去了吗?”
赵乾道:“已经发出了,目前是400万的播放量,还在飞速增长。据说警方已经开始找人了,估计傍晚就能找到尸体。”
曲杰不再说话,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华生,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再关心这件事。
华生倚在车窗上,看着那辆急救车莫名着起火来,知道这里也就没有什么痕迹物证能被找到了。他的心里开始琢磨自己究竟扮演着一个什么角色,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不要说用手机录音录像,这次案件不会有任何痕迹会留下,没有任何监控会留下,甚至这辆车都不会留下。后面怎么办?这些情况要跟戴猛汇报吗?警察会发现疏漏的证据吗?
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白废掉了吗?还要继续按照初心,继续努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