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飆仿佛没看到老朱那越来越黑的脸色,自顾自地继续建议,语气真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臣认识个不错的郎中,专治肝火旺盛、失眠多梦,要不……给您介绍一下?”
“张——飆——!”
老朱终於从牙缝里挤出怒吼,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你告诉咱,你想怎么死?!”
轰!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压下!
张飆却像是清风拂面,他甚至抬手掏了掏耳朵,一脸『您声音小点我听得见的表情。
“皇上要杀臣,隨便怎么杀都行,抽筋剥皮,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你开心就好。”
张飆摊了摊手,那表情无辜又坦诚:“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嘛。只是……”
他话锋一转,目光直视老朱那喷火的眼睛,语气依旧平稳,却带著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皇上杀了臣,然后呢?”
“然后?”
老朱怒极反笑:“然后天下太平!再无你这等狂悖之徒搅风搅雨!”
“是吗?”
张飆也笑了,那笑容里带著几分怜悯,几分嘲讽:“皇上,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说完,他向前微微踏出半步,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殿內侍卫瞬间紧张起来,手按上了刀柄,但张飆只是站在那里,声音清晰地迴荡在空旷的大殿:
“臣今日在承天门外,问的那些话,是臣一个人想问的吗?”
“那些听臣『说书的百姓,那些沉默站在宫门外的官吏,他们心里,就没有同样的疑问吗?”
“皇上杀了张飆,能杀掉天下人心中的『朱重八吗?能杀掉他们对那个『嫉恶如仇、与民同甘苦的洪武爷的期盼吗?”
他每问一句,老朱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臣一死,简单。”
张飆的语气带著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可臣今日在宫门外所言所行,只会因为臣的『死諫,更快地传遍天下!到时候,天下人会怎么说?”
他模仿著想像中的百姓口吻,声音带著戏剧化的渲染:
『看吶!那张御史不过说了几句实话,问了几个问题,就被皇上杀了!
『皇上这是心虚了!內帑肯定有问题!藩王肯定有问题!
『当年的朱重八已经死了!现在的洪武大帝,听不得真话了
“住口——!”
老朱猛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手持宝剑,来到书案前,咬牙切齿地道:“咱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张飆:“。”
老朱:“。”
两人互相对视,皆是不语。
半晌,张飆眉头微皱,旋即梗著脖子道:
“皇上乾坤独断,確实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但皇上杀的不是臣张飆,是天下人对『洪武二字的最后一点念想!你亲手坐实了臣那句『活成自己最痛恨的模样!”
“你这一剑下去,痛快是痛快了,可史官笔下,你是什么?后世评价,你又是什么?是一个被戳中痛处、恼羞成怒、诛杀直言的昏君吗?”
“哈哈哈!”
老朱冷不防地仰头大笑,隨后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距离张飆五步的位置,满脸不屑地看著张飆:
“你觉得咱,真会在乎史官的铁笔?或者说,后世怎么评价咱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