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宝推门而入,躬身听令。
“去,请道衍大师过来,就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朱棣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是。”
不多时,一身黑色僧袍,面容清瘦,眼神却深邃如古井的姚广孝,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书房。
“王爷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姚广孝双手合十,声音平和。
朱棣没有寒暄,直接將那封密信推到他面前,又將那颗红薯放在信旁:
“大师先看看这个。”
姚广孝拿起信,迅速瀏览。
他的表情始终平静,唯有在看到『亩產千斤和『张飆寻求合作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看完信,他又拿起那颗红薯,仔细看了看,甚至还放在鼻端嗅了嗅。
“王爷如何看?”
姚广孝放下红薯,看向朱棣。
朱棣站起身,走到悬掛的北境舆图前,背对著姚广孝,声音低沉:
“炽儿分析得不错。此物若真,確是国之祥瑞,亦是……乱世之『引信。”
“张飆此人,行事乖张,不循常理,看似疯癲,实则每一步都暗藏机锋。”
“他找上高燧,绝非偶然。”
说完,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视姚广孝:
“大师,你说这张飆,是真想找盟友,还是想把祸水引向北平,拿我燕王府当他下一个『审计的垫脚石,向皇上表忠心?”
姚广孝沉吟片刻,缓缓道:
“王爷,以张飆此前所为观之,其目標直指藩王弊端,乃至……更深之处。”
“他若想表忠心,大可搜集更多证据直接呈报皇上,无需多此一举,冒险接触世子。”
“此举,更像是在……寻找破局之外力。或者说,是在为一场更大的风暴,寻找一个足够分量的见证者,乃至参与者。”
“参与者?”
朱棣眼神一凝:“他想要本王参与什么?对抗朝廷?他张飆还没那个资格和能耐!清君侧?时机未至,名不正言不顺!”
“非也。”
姚广孝摇头:
“王爷,张飆所求,或许並非直接的武力。他更像是在布一盘很大的棋。审计藩王是明线,立储之爭是暗线。”
“他找上燕王府,未必是要求王爷立刻举起反旗,而可能是……希望王爷在关键时刻,能保持某种沉默,或提供某些便利。”
说完这话,他指了指那颗红薯,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此物,若真能亩產千斤,其意义,远超十万精兵!”
“可以说,此物关乎民心,关乎国运!”
“张飆將此物拋出,既是诱饵,也是试探。”
“他在试探王爷的野心,也在试探王爷的眼光和魄力。”
话音落点,书房內瞬间陷入沉默,只有烛火跳跃。
半晌后,朱棣才沉沉地开口道:
“大师,你看这张飆,先是鼓动《废黜藩王俸禄》,如今又拋出『审计藩王,其剑锋所指,已是昭然若揭,他要鼓动本王父皇,行那削藩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