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又体贴地靠上来,替他揉著太阳穴,柔声道:
“王爷放宽心,晋王殿下是聪明人,会明白其中利害的。说不定啊,这正是您和晋王殿下加深兄弟情谊的好机会呢。”
朱樉握住她的手,嘆了口气:“希望如此吧。这京城的风,可千万別刮到咱西安来才好。”
他虽然暴躁昏庸,但也隱约感觉到,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应天府酝酿。
而这场风暴,很可能將会改变所有藩王的命运。
他第一次生出一种难以掌控局面的恐慌感。
……
另一边,华盖殿。
老朱看著蒋瓛呈上的厚达数寸的卷宗和口供笔录,虽然怒气升腾,却没有立刻爆发,而是极其耐心地、一页页地仔细翻阅。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平静,平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只有偶尔剧烈收缩一下的瞳孔,和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显示著他內心正在翻涌著何等可怕的惊涛骇浪。
贪腐的数额巨大,结党的网络庞大,这些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甚至让他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冰冷瞭然。
毕竟当初朱標去陕西考察,名义上是考察是否適合迁都,其实是调查陕西的贪腐,以及一些关於朱樉、朱棡结党营私的事。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关於陕西工程、军械调拨、东宫旧人王福、以及其死后发现的巨款和地域关联的片段时,他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滯。
他没有问『是否属实,因为蒋瓛敢报上来,必然是经过了初步核查的。
他也没有问『能否定罪,因为这些材料,单拎出来哪一件,都无法直接定罪。
当然,如果是別人,他也不需要太確凿的证据,但关係他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毕竟他是一位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掌控了帝国三十年的皇帝。
他太熟悉权力运作的阴暗角落,太了解这些看似不相关的『巧合背后,往往隱藏著怎样精密的算计和恶毒的意图。
他的儿子们……他的两个好儿子……秦王、晋王……
为了权力,为了那个位置,会不会用如此隱晦、如此阴毒的手段,对他们的大哥,帝国的储君下手?!
他直到现在都无法確定。
一股蚀骨的寒意和暴怒几乎要衝垮他的理智。
但他强行压下了。
如同当年对付胡惟庸一样。
越是惊天大案,越要隱忍,越要查得清清楚楚,要等到所有魑魅魍魎都浮出水面,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盪清。
他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儿子们参与了谋害太子。
傅友文他们的攀咬,更多是恐惧下的推卸责任。
那些『巧合,可以有很多种解释。
他不能仅凭猜疑就对亲生儿子,尤其是手握重兵的藩王动手。
那会动摇国本。
但他的心,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並且布满了怀疑的荆棘。
他將卷宗轻轻合上,抬起眼,目光深不见底地看著蒋瓛:“所有牵扯贪腐结党之官员,无论品级,证据確凿者,依《大誥》严办,决不姑息。”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著最终审判的意味。
这意味著又一场大规模的血洗。
“至於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