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章归家时,那位赵太后并未定亲,先前戴缨从陆溪儿嘴里听到时,以为这对璧人有缘无分,彼此错过,这么说来……并不是。
“也就是说,太后当时同大人的亲事仍做准?”戴缨问道。
“是,虽说我离了家,但老头儿并未将我从族谱剔除,我和赵映安的亲事仍是做准的。”陆铭章又道,“且,那一年她和我正值嫁娶之龄。”
“后来……她家人上门,想要解除婚约,我母亲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老夫人应了?”
陆铭章点头道:“因为赵。。。。。。
晨光初透,薄雾如纱,陆府东角门吱呀一声推开,一辆青布小车缓缓驶入。赶车的是个老仆,满脸风霜,车上堆着几只竹篓,篓中盛着新摘的莲蓬与菱角,还有一篮沾着露水的茉莉花。这是戴缨惯常托人从城外乡下采买的日用之物,归雁早已候在二门内,见了便迎上去查验。
“怎么今早来得这般早?”她问那老仆。
老仆抹了把汗:“戴娘子前日交代要新鲜的,我天没亮就去湖边守着了。”
归雁点头,命人搬进偏院。戴缨正坐在窗下梳头,听见动静抬眼望了一眼,轻声道:“放那儿吧,待会儿我去挑些给溪儿送去。”
归雁欲言又止,终是低声道:“娘子,昨夜三爷走后,奴婢翻来覆去睡不着。他那样说……会不会太危险了?”
戴缨手一顿,玉梳滑落案上,发出清脆一响。
“你说什么危险?”
“三爷说要护你周全……这话听着是好意,可在这府里,一句好意就能惹出滔天祸事。”归雁压低声音,“大夫人那边已经传话下来,说您受赏却推辞上香,是‘故作清高’;谢珍更是放出风声,说您勾引三爷,才换来那些恩赐。如今连厨房的小丫头都议论纷纷,说您早晚要爬上主屋的床。”
戴缨冷笑一声,起身走到镜前,将最后一缕发丝挽成简单的堕马髻,插上一支素银簪子,淡淡道:“她们爱怎么说便怎么说。我若真想攀附,何必退回上香之权?我若图谋三爷,昨夜就不会关门送客。”
她转身盯着归雁:“你要记住,越是风口浪尖,越要沉得住气。我现在最怕的不是被人骂,而是被人看得太重。”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脚步声,却是陆溪儿带着丫鬟匆匆赶来,脸上犹带焦急。
“表姐!”她一进门便扑上来抱住戴缨的手臂,“爹说你不肯去祠堂上香,是真的吗?”
戴缨抚了抚她的发:“溪儿,我不是不肯,只是觉得不合适。我是商贾之女,祖宗牌位前岂容我随意祭拜?”
“可你是姑母的女儿!是我陆家的外甥女!”陆溪儿急道,“姑母临终托孤,父亲也允你留居府中,为何就不能上香?这分明是他们排挤你!”
戴缨摇头:“溪儿,你还小,不懂这些规矩背后的分量。陆家百年世家,礼法森严。我若贸然踏入祠堂,非但不能告慰母亲亡灵,反而会让人说我僭越无度,连累你的名声。”
陆溪儿怔住,眼眶渐红:“可你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总要委屈自己?”
戴缨心头微颤,轻轻揽她入怀:“傻孩子,活着的人能平安顺遂,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我不求风光显赫,只愿你安然长大,不受纷争所扰。”
陆溪儿伏在她肩头,低声啜泣。归雁悄悄退出房外,顺手掩上了门。
这一幕却被廊下转角处一双眼睛静静看在眼里。
陆铭章立于桂树阴影之中,手中仍握着那封退回来的信纸,指节微微泛白。他本是要去前厅理事,路过此处时听见女儿哭声,脚步便不由自主停了下来。
他看着戴缨抱着陆溪儿的样子,像极了当年那个病弱却倔强的妹妹??他的妻子早逝,唯有这个妹妹陪他走过最难熬的岁月。而如今,戴缨竟也以同样的姿态,撑起了一个小女孩的世界。
他忽然觉得胸口闷痛,仿佛有根看不见的线,悄然缠住了心口。
半晌,他转身离去,脚步比来时更沉。
巳时刚过,陆府议事厅内已聚齐众人。陆铭章端坐主位,陆铭川侧坐右首,其余管事、嬷嬷列席两旁。今日议题乃是彻查昨夜小少爷落水一事的责任归属。
“据田婆子供述,”一名执笔文书的老管家开口,“哥儿因嫌她在身边碍事,执意让她去取荷叶包饭,约莫离了盏茶工夫。待她返回,哥儿已不见踪影。”
陆铭章眉峰微蹙:“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竟能支开看护独自行动?你们平日是如何教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