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朝钟响,文武百官鱼贯而出。
凌云霜正欲快步离开这是非之地,却被一人含笑拦在了右掖门的长廊下。
此人正是清流派的干将之一,李文。
他官袍整洁,面容儒雅。
“凌将军留步。”李文拱拱手,声音不大。
“将军近日操劳,难得清闲。老夫几位门生在醉仙楼设下一场小聚,不过是文人雅士吟风弄月,谈谈诗词曲赋,绝无它意。不知将军可否赏光,也让那些后辈才俊一睹将军风采?”
凌云霜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清流派与秦相一党素来不和,李文此举拉拢之意明显。
她不欲卷入党争,但清流派在朝中声望颇高,且多次抨击秦相贪腐,于公于私,她都不好断然拒绝。
李文见她迟疑,又笑道:“二次相邀,将军若再推辞,可是瞧不起老夫那些不成器的学生了?”
话语带笑,却暗含压力。
凌云霜权衡片刻,终究不好太过得罪,只得抱拳回礼。
她语气平淡:“李大人言重了。既如此,凌云霜便叨扰了。”
醉仙楼顶层雅间,确如李文所言,布置得颇为风雅。
窗外竹影婆娑,室内檀香袅袅。
案几上摆着清供与应季的时鲜瓜果,杯盏皆是上品。
几名年轻门生或立或坐,低声谈笑,一位姿容出众的歌伎怀抱琵琶,正轻拢慢捻,曲调婉转。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诗词转向了朝局。
一位白面书生举杯道:“凌将军,如今朝中有奸佞当道,贪腐横行,幸得有将军这样的栋梁,我等才不至绝望啊!”
凌云霜只是淡淡一笑:“公务在身,分内之事,何谈栋梁。”
另一位门生接口道:“将军有所不知,秦相一党近日又在暗中活动,不知又要算计哪位忠良。”
李文适时放下酒杯,语重心长地说:“将军手握兵权,正是社稷的定海神针。清流虽无兵无卒,却有一腔热血和天下清议。若将军与我等携手,何愁奸佞不除?”
凌云霜目光微垂,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李大人,学生们年轻气盛,言语间难免偏颇。朝堂之事,自有法度。云霜一介武夫,只知保家卫国,不敢妄议朝政。”
席间,那位歌伎一曲终了,又换了支曲子。
她缓缓走到凌云霜席前,奉上新斟的酒:“将军,小女子敬您一杯。”
凌云霜侧身避开,只举杯示意:“多谢姑娘,我不善饮酒。”
她的心思早已飞回困凤邸,想着秦清漓此刻是否已安歇。
她并未察觉,这一切在旁人眼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困凤邸内,秦清漓正在窗前临帖,试图让自己静心。
一名小丫鬟急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打听来的不安,开口道:“夫人,奴婢听前院小厮说大人下朝后,被李中丞请去了醉仙楼呢!”
醉仙楼?
秦清漓笔尖一顿,墨点滴落,污了宣纸。
小丫鬟压低声音补充:“听说席间还有醉仙楼最有名的几位姑娘作陪弹唱他们还在极力劝酒。”
话未说完,秦清漓手中的笔已“啪”一声落在案上。
一股冰冷的失望攫住了她的心。
原来,凌云霜所谓的改变,如此不堪一击。
她挥退丫鬟,重新拿起笔,却再也写不出一个字,只是死死攥着笔杆。
夜深,凌云霜才回到府中。
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胭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