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会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北境风霜里,那些跨越千山万水、沾染着烽烟血气的简短书信。
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彼此沉甸甸的牵挂,与难以言说的思念。
喉间微哽,沈清弦的声音低沉下去:“知其意。但……你我之间,”
她微微一顿,目光锁住萧华棠,一字一句清晰道:“并无此难。纵隔万里,心亦相牵。”
萧华棠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如同沾了蜜糖般,甜得化不开,眉眼弯弯,璀璨生辉。
心底的欢喜满溢出来,驱使着她立刻付诸行动。
她纤腰一扭,干脆利落地将自己整个人塞进沈清弦怀中,寻了个最舒适的位置倚靠着。
温软的馨香,顷刻间将沈清弦包裹。
同时,她顺手拿起书案上的一张素白花笺和一支上好紫毫笔,不由分说地塞到沈清弦手中。
“既如此……”萧华棠仰起头,清澈的眸子里闪烁着期待与一丝紧张,像讨要糖果的孩子。
“那我们威名赫赫的沈将军,今日便纡尊降贵一回,为我写几个字可好?
不拘写什么,让我也瞧瞧你那令敌人闻风丧胆的笔锋‘风骨’,是何等模样?”
她刻意加重了“风骨”二字,带着亲昵的戏谑。
温香软玉满怀,带着全然的信任与依赖,那清雅的体香萦绕鼻尖。
沈清弦的身体瞬间绷紧,比面对千军万马时还要僵硬几分。
握着那支轻巧毛笔的手,竟感觉比握着沉重的剑柄还要不知所措,指节微微发白。
她垂眸,看向怀中人那双盛满星辰的期待眼眸,心底最坚硬的冰层无声融化。
终是无奈地低叹一声,唇角逸出一个极浅却宠溺的弧度。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下姿势,让萧华棠靠得更安稳舒适,然后才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提笔,蘸满了浓黑的墨汁。
笔尖悬停在洁白的花笺上方,凝滞不动。
沈清弦微微蹙起眉头,陷入沉思。
写什么?
军报文书、调兵手令,她可以一挥而就,铁画银钩,力透纸背。
可这般风花雪月、寄托情思之事,于她这铁血沙场中滚打出来的人而言,着实陌生得很。
心绪翻涌,万千言语哽在喉头,却寻不到最妥帖的表达。
萧华棠也不催促,只是安安静静地依偎在她胸前,侧耳倾听着她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仰着小脸,目光细细描摹着沈清弦专注思索的侧颜轮廓。
那微微蹙起的英气剑眉,紧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还有那深邃眼眸中罕见的、因她而起的柔软迷茫。
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如同温热的泉水,汩汩地充盈着她的心房。
终于,沈清弦手腕微沉,笔锋落下。
她没有选择任何华丽的诗词歌赋,只是摒弃一切繁饰,极其郑重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
他在洁白的纸笺上,稳稳地写下了两个力逾千钧的大字——心安。
墨色浓重,笔力遒劲如苍松古柏,结构沉稳如山岳磐石。
一撇一捺,都带着刀锋劈砍般的锐利锋芒,却在收势转折处,极其隐秘地流泻出柔和。
正如她自己,外表是冰封千里的冷硬将军,内里却包裹着只为萧华棠一人融化的滚烫岩浆和无限温情。
萧华棠的目光落在那两个突兀又无比契合的字上,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