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后用罢饭食,彭宣才得空来寻她:“适应得如何?”
“这儿可比州府衙门清闲多了。”裴霜半倚在椅中,姿态闲适,很是惬意。
彭宣神色却蓦地一紧,连忙摆手:“可不敢这么说!一说闲,准要来事儿!”
“这么灵验?”裴霜赶忙捂住嘴,不敢再言。
她顺势问道:“昨日进宫所为何事?”
彭宣扫了一眼屋内的葛语风,对方极有眼力见地躬身退了出去。
门扉合拢后,彭宣才叹了口气,眉头紧锁:“今年南方多个州府皆上报歉收,漕粮征收愈发艰难,陛下忧心忡忡,召师父与一众内阁大臣商议了整夜。”
““今夏黄河汛情异常凶猛,灾患深重,眼看凌汛又至,陛下为此愁得鬓角都添了几缕霜白。加之河道淤塞严重,漕船根本难以通行。”
“然海运之事毫无经验可循,海上航线该如何开辟,如何确保稳妥?商议了一夜,依旧提不出个万全之策。廖右相仍力主维持原状。”
裴霜沉吟道:“河运转海运非一日之功,若真要变革,确需伤筋动骨。”
但这些终究非他们所能左右。说完朝堂大事,彭宣话锋一转,提起了平西侯袁伯洪。
“平西侯自上回病危后,家中请了个道士上门,病情竟意外好转。如今他迷上了求仙问道,连家中都设起了道场。”彭宣当作一桩奇闻说与她听,“还时常拉人同修。如今他那小道场里,竟也聚了七八个常客,个个去过之后,都说道士道法高深,跟着修行能洗筋伐髓、延年益寿。”
“什么道士?”裴霜听得耳熟,不由警觉,“那道号你可听说?”
“听闻……好似叫太嘉。”
“太嘉!!?”裴霜骤然抬眼。
“你知道此人?”
裴霜面露讶色:“自然认得。他原先盘踞在通州灵台观,赵家那桩案子他也曾牵扯其中。我始终觉得他行迹可疑,似与天知教有所勾连,只是苦无实证。”
“赤火帮与天知教有染,平西侯府又同那些黑衣人牵连甚深。若说太嘉是天知教的人,也非不可能。他们如此大肆宣扬修道长生,究竟意欲何为?”
裴霜神色凝重:“眼下还难以看透,务必加派人手紧盯。”
“放心,那边一直有人盯着。”彭宣点头,又道,“还有一事,酒师父已动身往西边去了。名单上的人似乎尚有幸存者。酒师父生怕再生变故,亲自赶去了。”
提及酒师父,裴霜唇边终于漾开一丝笑意:“许久未见这老头了,倒真有些想他。有他出马,便可安心了,定能带回好消息。”
“但愿如此。”彭宣轻叹,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失望,心中难免惴惴。
——
草地上围了一圈百姓,几个皂隶正奋力挖掘着周边土地,地上已被掘出一个又一个土坑。一只孤零零的断脚横陈在草叶间,显得格外刺目。
温远与霍元晦策马赶到,曹虎连忙上前接过缰绳。
二人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蹲下身仔细察看。那断脚连着小半截小腿,沾满污泥,呈出一种瘆人的青黑色,唯有指甲盖隐约反着光,尚可辨出是只人脚。
脚上皮肉尚未完全脱离骨骼,从腐烂程度判断,脱离人体应不久。
方扬抹了把额角的汗,上前禀报:“两位大人,另一处又发现了一些尸骨。”
他们立即赶去。那土坑挖得并不深,碎骨混杂在泥土中,有半个头骨、盆骨,还有几块零散的碎骨,颜色灰白中透着焦黑。
“怎么看着有灼伤的痕迹?”温远拾起一根树枝,轻轻拨动检查。
霍元晦朝周围四顾一番:“没有其他的了吗?”
“没了,附近都已仔细翻找过,再无其他。”
“将所有这些都带回大理寺。”温远拍去手上灰尘,眉头微蹙,“只是目前难以断定这断脚与这些碎骨是否属于同一人。”
毕竟断脚尚存皮肉,一个人失了足也未必丧命;而另一边却是遭焚烧的骸骨。若为同一具尸体,为何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处理方式?
“去镜衣司请裴霜吧,”霍元晦建议道,“她应能验出端倪。”——
作者有话说:收小妹,正式开始上班
第118章
大理寺内,裴霜与葛语风身上醒目的飞鱼服引得众人频频侧目。
步入殓房,见霍元晦早已等候在此,裴霜眉眼一弯,轻快地小跑过去:“下回可不敢再穿这身来你们大理寺了,太招眼。”
霍元晦灿然一笑,眼底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们都是对‘女神捕’心怀好奇,想来一睹真容,与这身衣裳干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