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卿环抱的手臂猛然收紧。他将脸在无执颈窝里用力蹭了蹭,像只终于找到归宿的大型动物,闷闷地应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待到夕阳西下,天边烧成瑰丽橘红时,小院终于恢复了往日宁静。
无执拧干最后一块抹布,仔细挂在水龙头旁。转身时,看见谢泽卿正悬在半空,专注地“监督”一朵野菊|花的生长,俨然一副将功补过的模样。
恰在此时,无执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声音依旧清冷:
“喂。”
“……地址。”
“……酬劳。”
“……嗯,明早到。”
通话结束,他将手机收回口袋。
谢泽卿的眉头立刻蹙紧:“又要出门?”
“城东有小鬼作祟,接了委托。”
“小鬼?”谢泽卿嗤笑一声,“何须你亲自出手?待朕恢复些许,稍施威压便能令其魂飞魄散。”
“你出不去。”无执一句话浇灭了鬼帝的气焰。
谢泽卿:“……”
“咳!你自己当心。”他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转移话题,“这院子明日差不多也能完工了!”
话音未落,周围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竟迅速枯黄凋零。
谢泽卿满意地收回鬼气,微抬下巴:“如何?”
无执的视线却落向一旁。那些被逸散鬼气波及的蔬菜非但未死,反而像打了激素般疯狂生长:原本拳头大的卷心菜已膨胀如磨盘,番茄藤蔓直蹿上墙头,结出的果实个个大如人头,红得发亮。
良久,无执缓缓开口:“你的阴气,很滋养。”
他走到巨型番茄前,摘下一颗掂了掂,极其认真地看向谢泽卿:“以后家里的菜,你负责。”
翌日破晓,无执悄然出门。留谢泽卿一人在空荡小院里,独自飘荡。
谢泽卿飘进厨房,目光扫过那扇被他炸坏的微波炉门,又落在一旁崭新的电饭煲上。想起昨夜无执吃的绿色包装泡面,不由得蹙眉,长此以往,营养怎会均衡?
犹记无执住院期间,他曾整日跟在无纳和尚身后,看他淘米切菜,将寻常食材化作暖人心脾的香气。帝王之尊从未沾过阳春水,但谢泽卿有过目不忘之能。
他身形渐凝。从米缸中舀出一瓢米,依着记忆中的步骤开始淘洗。哗哗水声在静谧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当无执踏着暮色归来,身上带着淡淡血腥与硝烟味。推开院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意外的画面:
夕阳余晖透过窗格,暖融融地洒满厨房。那道身影,此刻正系着买菜附赠的小猪佩奇粉色围裙,专注地切着土豆,刀起刀落间,根根细丝均匀分明。
爆香的葱油味混合着酱油的焦香,瞬间盈满厨房,也占据了无执的所有感官。
“回来了?”谢泽卿头也不抬,声音里压着得意。
无执走进厨房,看见桌上已摆好麻婆豆腐、番茄炒蛋、红烧茄子,样样色泽诱|人。
谢泽卿将最后一盘酸辣土豆丝装盘,解下围裙随手一丢,又端起帝王架势,抬了抬下巴:“净手用膳。”
无执依言坐下,夹起一筷土豆丝。酸辣爽脆,火候恰到好处,远胜他自己的手艺。他沉默地吃完整整两碗饭。谢泽卿坐在对面,支颐凝望。金纹凤眸中不见平日的狂妄,只剩近乎贪|婪的温柔注视——仿佛看无执用餐,便是世间至美之事。
“我吃好了。”无执起身欲收拾碗筷。
“放着。”谢泽卿按住他的手,冰冷魂体紧贴温热肌肤,“朕来。”
他将无执的手攥入掌心,仔细擦拭那些除妖时留下的细碎伤口:“你这双手,该用来念经画符、降妖除魔……”顿了顿,抬起的凤眸中燃着独为他收敛的烈焰,“也该用来抚慰朕。厨房琐事,交给朕便好。”
无执清冷的琉璃眸泛起微澜。他缓缓抽回手,轻声道:“知道了。”
“以后,”谢泽卿望着他泛红的耳廓,无声地笑了,他起身凌空一划,黑雾便将所有碗筷卷入池中:
“朕,好好养你。”
无执没有回头。他望着窗外被晚霞淹没的残月,许久,轻应一声:“……嗯。”
夜色如温凉的潮水,悄然漫过龙岭山。
先前洗衣液引发的喧闹早已被静谧洗净,空气中只余雨后草木的清新,夹杂着若有似无的饭菜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