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执静默了一瞬,再次开口问道:“你的母亲,可是姓李?”
血污的小手,猛地抓住了无执的僧袍下摆,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布料扯破。
“大师,你、你怎么知道?!”不再是恐惧,而是陡然升起的,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激动与希冀。
“你认识我妈妈?”
小女孩的魂体,紧紧贴着他。
无执转过身,清冷的目光投向还瘫在地,惊魂未定的王二牛。
谢泽卿的视线也随着他,不耐烦地从碍眼的小鬼,移到了那对夫妻身上。
被两道截然不同却同样具有压迫感的目光注视,王二牛一个激灵。
“王施主,那位李婶儿她……”
“李、李婶儿?”王二牛像是被惊雷劈中,涣散的眼神瞬间清明了些许。他连滚带爬地想站起来,却又腿软得使不上劲,模样狼狈至极。
“李婶儿,李婶儿她还在,我可以带你们去见她……”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就是……她精神有些不正常。”
“走吧。”
“哎、哎。”
王二牛挣扎着从泥地里爬了起来。
“她家就在村东头!大师,还有这位……,俺这就带你们去!”
一行人穿过泥泞的村道,很快便来到了村东头。
无执步履平稳,素白的僧袍下摆,被一只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力道之大,像是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
他能察觉到,身后小小的魂体,正因激动与期盼而微微颤抖。
走在身侧的谢泽卿,依旧板着那张英俊的脸,周遭的空气,都因他那不加掩饰的烦躁,冷冽了几分。
谢泽卿的视线,很难不落在那只抓着僧袍,染着污迹的小手上,他不善地停留了一瞬,凤眸中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嫌弃。
倒不是嫌弃那污迹。
走在前面的王二牛突然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几人疑惑地看去,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砖瓦房。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歪斜斜地挂在门框上,随时都会倒塌。
院子里,水泥铺就的地面上,堆满了各种杂物。
烂掉的菜叶,破损的农具,还有一个缺了轮子的儿童三轮车,被岁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败。
无执的视线,穿过这片狼藉,定格在了院子中央。
那里,放着一把老旧的竹椅。
一个老妇人,坐在椅子上,背对着门口。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乱糟糟地披散在肩上,遮住了大半的侧脸和佝偻干瘦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老妇人一动不动,怀中紧紧地抱着洗得泛黄的旧枕头,如同抱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那个……那个就是李婶儿。”王二牛的声音压得极低。
“妈妈……”
一声几乎揉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在无执身后响起。
那只攥着他僧袍的小手,骤然收紧。
院子中央,抱着枕头,如石像般的老妇人,花白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妈妈……”
院中的老妇人,听见了这声微弱的呼唤。
她转过身,动作僵硬,一张布满沟壑的脸,双眼浑浊,没有焦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