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雨晨挣扎着坐起来,看向沈凌渊,看向卡恩,看向这片废墟和无序的焦土。(2)
“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庇护所’,”她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不是‘播种者’建造的那种,而是属于我们自己的。一个能让我们‘存在’下去,并能让那‘观测者’一首‘看’到我们的地方。”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那片被三颗诡异太阳照耀的、危机西伏的大地。
“利用我们能找到的一切。‘播种者’的废墟,‘守夜人’的知识,星穹之子的潜力,还有…”她摸了摸额前彻底碎裂的晶体残片,“…这些‘伤痕’本身。”
计划迅速被制定(或者说,一个生存的方向被确立):
建立据点:以“卡谢尔-79”湮灭后留下的相对稳定的凹陷区域为核心,利用周围的废墟材料和老齿轮遗留的少量工具知识,构建一个简陋但防御力更强的营地。
能源与物资:尝试解析和利用那些仍在无序焦土上飘荡的、微弱的时间回响能量(风险极大),同时寻找本土可能存在的、未被“播种者”科技污染的自然资源。
沟通与唤醒:卢雨晨和沈凌渊将全力尝试修复与星穹网络的微弱连接,哪怕只能传递最基础的情感支持和生存意志,也要确保那十万青少年的意识不彻底消散,并尝试寻找唤醒他们的方法。他们是“意义”的重要载体。
探索与学习:不再将“播种者”的遗迹视为单纯的威胁或宝藏,而是作为教材和警示。学习其中可用的知识,警惕其中蕴含的疯狂。同时,小心地探索这片焦土,寻找其他可能的幸存者(人类或其他文明),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播种者”未能完全掌控的自然奇迹。
“意义”计划:持续地、有意识地创造和记录。记录他们的历史,他们的文化,他们的艺术,他们的科学探索(无论多简陋),他们作为“人类文明”(尽管可能己变异)存在的一切痕迹。将这些信息,如同播种般,小心地释放到环境中,不是为了影响谁,而是作为存在的证据,等待着那宏大意志的持续“观测”和“验证”。
这是一个漫长、艰苦、希望渺茫的过程。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片焦土,甚至可能第二天就死于时间回响或本土怪物的袭击。
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流亡者。
他们是主动选择在幻象中刻下真实印记的存在者。
许多年后。
在一片由废墟金属、晶体碎块和顽强生长的、吸收着诡异辐射的苔藓植物构成的简陋营地中央,一堆小小的篝火在夜晚(根据营地自定的时间刻度)燃烧着,驱散着些许寒意和黑暗。
卢雨晨的头发己微微染上霜色,额前的晶体残片依旧,却多了几分温润的光泽。她坐在火堆旁,正在一块光滑的金属板上,用能量刻刀专注地刻画着复杂的图案——那是由伏尼契星图、哈默手稿的工程线条、ζ(3)的小数点后若干位、以及地球的轮廓融合而成的新符号。这是营地孩子们必修的“历史与数学”课的一部分。
沈凌渊坐在她身边,额前的炁眼依旧黯淡,却不再痛苦,反而像一颗温顺的星辰。他正用极其微弱的力量,引导着几个有潜力的少年,感受着周围时空那细微的、不再充满恶意的涟漪——他们称之为“聆听世界的心跳”。
卡恩己经成了新的、受人尊敬的领袖,他带着守夜人(现在包括了营地所有能战斗的人)刚刚击退了一小波被营地能量吸引而来的、低级的晶体生物,此刻正在检查防御工事。
营地的规模扩大了一些,收容了少数后来找到的、其他“漂流木”的幸存者,甚至还包括一两个形态奇异、但表达了有限善意的本土智慧生物(它们的思维模式极其古怪,沟通困难,但提供了关于这片焦土生存的宝贵知识)。
星穹网络依旧沉寂,但那十万青少年的意识海洋,在卢雨晨和沈凌渊年复一年的情感滋养和能量疏导下,不再继续消散,甚至偶尔会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梦境般的涟漪。希望尚未归来,但绝望己逐渐远去。
卢雨晨刻完最后一道线条,抬起头,望向营地外那片永恒变幻着三色诡光的、危险的、却又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熟悉”了的天空。
她知道,那宏大的意志或许仍在某处“观测”着他们,如同观察培养皿。那终极坐标依然深埋在她意识深处,无法触及。
但她不再焦虑,也不再恐惧。
她低下头,看着手中刻画着混合图案的金属板,看着跳跃的篝火,看着身边同伴们平静而坚韧的脸庞。
存在本身即是意义。探索本身即是目的。
他们或许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或“抵达”宇宙的终极真相。
但他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在这片可能是“幻象”的星辰之间,写下属于自己的、充满挣扎、爱与希望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