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御书房的烛火被剪去一截灯花,爆出一声轻响,光芒骤然明亮了几分。
萧启元挥退了所有宫人,连福安公公都躬着身子,悄无声息地退到了殿外,并带上了厚重的殿门。
他没有坐回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
而是走到了那张巨大的疆域图前,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那片代表着西凉与北狄的,广袤的北方草原。
他的背影,在烛火的映照下,不再是那个威严的帝王,更像一个,在为自己即将远行的孩子,默默规划着路线的,寻常父亲。
吱呀——
殿门被推开。
萧琰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
在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他身上那股子属于纨绔子弟的懒散与不羁,便如同被风吹散的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脚步,沉稳而又有力。
他的眼神,清明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走到萧启元的身后,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
父子二人,就这么一站一坐,静静地看着那同一片江山。
仿佛,这天下,本就是他们父子二人的棋盘。
许久,还是萧启元,先开了口。
“朕今日在朝堂之上,演得如何?”
他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家事。
萧琰撇了撇嘴。
“浮夸了些。”
“尤其是最后那句‘朕看,这明月公主,就甚是合适’,太刻意了,简首像是怕她看不出您是在给我挖坑。”
“臭小子。”萧启元笑骂了一句,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再无半分的帝王威严,只有属于一个父亲的,无奈与宠溺。
“朕若不演得浮夸些,又怎能让你这个逆子,心甘情愿地,往朕给你挖的坑里跳?”
他指了指御案对面那张紫檀木椅。
“坐吧。”
“聊聊?”
萧琰也不客气,坦然落座,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父皇,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吹了吹杯中的热气,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
“我只想当个闲散王爷,您非要把我往这火坑里推。”
“您明知道,那拓跋玉儿,是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母狼。”
“您这是赐婚?您这是想让我去为国捐躯啊。”
“你若是羊,朕让你去,自然是送死。”萧启元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里,闪烁着老狐狸般的光。
“可你不是。”
“你是一头,比她,比她那个老狼王爹,还要狡猾,还要贪婪的恶龙。”
萧启-元的身子,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
“朕问你,林啸天的那批‘天外陨铁’,你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