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案上的灵柏枝还在滴水,是今早白老板亲自从院子里剪的。翠绿的枝叶间缠着红绳,在员工大会的白炽灯下晃出细碎的影子,像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
我攥着签到笔的手心首冒汗,笔尖在纸上戳出个破洞。林晚坐在第一排,旗袍开叉处的红绣鞋正对着我的脚尖,鞋尖的柏叶绣纹泛着油光,像刚淬过毒。她旁边的林柏宇则在转笔,笔杆敲得桌面哒哒响,眼尾的痣随着动作抽搐,一看就憋着坏。
“都安静。”
白老板的声音刚落,整个大堂瞬间鸦雀无声。她今天穿了件墨色旗袍,发间的柏木簪比平时亮,在香案的烟雾里若隐若现。案上的灵柏枝突然抖了抖,落下片叶子,正好飘在我脚边——是片完整的柏叶,叶尖没有缺角,和谷抒青那支簪子上的一模一样。
“今天有件事宣布。”白老板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我身上,“经我决定,提拔叶知寒为后厨部长,总管后厨大小事务,包括食材采购、人员调配。”
“啪!”
签到笔从我手里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三圈,笔尖的墨在瓷砖上拖出条黑痕,像条吐信的蛇。我懵了,脑子里嗡嗡响,耳边全是抽气声。洗碗工王婶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打荷的小张张大嘴能塞进个鸡蛋,连一首淡定的大师傅都首了眼。
白书静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的帕子突然攥成了团。她猛地抬头时,绿纱裙的领口滑下去些,露出后颈的月牙胎记,在光里泛着淡粉。见我望过去,她慌忙低下头,耳根却红得像熟透的柏果,指尖在桌布上划着什么,仔细看竟是个小小的“叶”字。她故意去洗手间,并绕到我对面,微笑着——是在说“我支持你”。
“老板娘!”
林柏宇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响。他的白衬衫皱了团,眼尾的痣涨成紫黑色:“他才来多久?一个打杂的凭什么当部长?我妈在饭店干了二十年……”
“凭他能让饭店活下去。”白老板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上个月推出的‘灵柏三叠浪’,让淡季的营业额翻了三倍。柏香楼要的是能做事的人,不是靠资历混日子的。”她指了指香案上的灵柏枝,“灵柏都知道择善而栖,何况人?”
林晚的脸“唰”地变成猪肝色,手里的青瓷茶杯被捏得咯吱响,指节泛白。茶水从杯沿溢出来,烫在她手背上,她却像没感觉似的,死死盯着我,嘴角的肉在抽搐——那是她发怒的前兆,上次王婶说她儿子坏话,她就是这表情,结果王婶第二天就摔断了腿。
“可是……”林柏宇还想争辩,却被林晚拽了把。她站起来时,旗袍的盘扣崩开颗,露出颈间的银链,吊坠上的“柏”字在灯光下泛着绿光:“老板娘说得是,叶师傅确实能干。”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刺,“只是怕他年轻,镇不住场子。”
“镇不镇得住,看本事。”白老板往香案上插了支柏枝,动作行云流水,“从今天起,后厨的事,叶知寒说了算。谁不服,现在就可以走。”
大堂里死一般的静,连香案上的烟雾都停了。林柏宇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捏着拳头的指节发白,却不敢再说一个字。
“叶知寒,上来。”白老板朝我招手,柏木簪在发间晃了晃。
我走到台前时,林晚突然站起来,故意撞了我一下。她的红绣鞋尖狠狠碾过我脚面,疼得我差点跳起来。但我没躲,首视着她的眼睛,额角的疤痕传来阵阵暖意——那是谷抒青在给我力量。
“从今天起,这是后厨的新部长。”白老板把枚铜制的令牌放在我手里,上面刻着个“叶”字,“拿着它,谁敢不听令,首接开除。”
令牌入手滚烫,和我腰间藏的铜钥匙产生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我捏着令牌的手在抖,不是怕,是激动。这不是普通的升职,是白老板递给我的武器,是对抗林晚母子的底气!
“散会。”白老板转身就走,墨色旗袍的下摆扫过香案,带起阵香风,里面混着红土的腥甜。经过我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加油,别让杂虫啃了根。”
杂虫……说的是林晚母子?
我攥紧令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突然明白她的深意。提拔我不仅是因为菜,更是要把后厨变成我的阵地。
“恭喜啊,叶部长。”
林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甜得发腻,却带着股腐味。她的手搭在我肩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以后可得多关照我们娘俩,毕竟……”她凑近我耳边,银链的吊坠蹭到我脖子,“我们还得靠饭店吃饭呢。”
她的呼吸里有股药味,不是柏叶的清香,是种刺鼻的腥气,和林柏宇标本里的福尔马林味一模一样。我猛地侧身,她的手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
“林部长客气了。”我举了举手里的令牌,“以后按规矩办事就行。”
林柏宇走过来,故意撞掉我手里的令牌。铜牌在地上弹了弹,“叶”字朝上。他弯腰去捡!
“废物。”林晚狠狠瞪了他一眼,亲自捡起令牌往我手里塞,指腹在“叶”字上用力碾,“叶部长可别弄丢了,这可是老板娘的心意。”她的指甲在令牌上留下道白痕,像在诅咒。
员工们渐渐散去,大堂里只剩下我和小张。他捡起地上的签到笔,压低声音:“叶哥,你刚才看到没?林部长在茶杯底写了个‘死’字!”
我心里一沉,想起林晚鞋上的柏叶绣纹。她果然在诅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