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秘密录音,周野颤抖着按下录音笔的播放键,刚才和林晚的通话后面,突然多了一段新的声音,是硅基文明的语言,翻译过来是:“1987年,我们回应了碳基生命体林(小林祖父)的提问,却被熵兽篡改了信号,让你们以为是威胁。三年前的陨石雨,其实是我们为了保护林晚发射的能量弹,可惜晚了一步。”
录音笔突然发烫,外壳上浮现出小林祖父的照片,照片里的老人正举着望远镜,镜头对准璇玑座星云,望远镜的镜片上,映出一个蓝色的硅基晶体小人,正朝老人挥手。周野突然想起,妻子去世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信息是:“湖边有个蓝色的小东西,它说要帮我们挡住危险。”
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的“共生”图案此刻正在移动,圆形的大脑和六边形晶体开始相互融合,中间的银色丝线变成了一条项链——正是他送给妻子的定情信物,当年在湖边亲手为她戴上的。
小林掌心的银色纹路突然开始发烫,芯片日志自动弹出新的内容,这次是用人类文字写的,署名是她的祖父:“1987年,我收到了璇玑座的信号,不是威胁,是求助。那个蓝色的小家伙说,它们的家园被黑色的东西破坏了,需要碳基文明的‘记忆’帮忙重建。我把信号记录下来,藏在了实验室的保险柜里,可惜没人相信我。”
芯片突然投射出一段影像,是1987年的实验室,年轻的祖父正把一个银色的盒子放进保险柜,盒子上刻着和小林工牌上一样的纹路。影像的最后,祖父对着镜头微笑:“如果以后有人看到这个,一定要找到硅基文明,告诉它们,我们愿意回应。”
小林突然想起昨天视频时母亲的异常——母亲身后的书架上,有一本祖父留下的日记,当时她以为书脊朝向一致是巧合,现在才明白,那是母亲在暗示她,日记里有真相。她摸出手机,通讯录里“母亲”的备注变成了银色,后面跟着保险柜的密码:“19871105”,正是祖父观测到信号的日期。
“保险柜!”三人几乎同时喊出声。沈溯冲向实验室角落的保险柜,周野抱着光谱仪紧随其后,小林牵着小念的手,掌心的银色纹路与小念手指上的纹路连成了一条线。
保险柜的密码锁在接触到小林指纹的瞬间亮起,输入“19871105”后,柜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放着一个银色的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卷泛黄的胶片和一块蓝色的硅基晶体——晶体上的裂痕,和小念怀里的小人一模一样。
“这是硅基文明的‘记忆载体’。”小念怀里的小人突然开口说话,声音稚嫩却清晰,“1987年,我的祖先把它送到地球,希望能和你们建立‘共同记忆库’,可熵兽篡改了信号,让我们错过了第一次合作的机会。”
沈溯把胶片放进投影仪,墙壁上瞬间出现了硅基文明的家园——璇玑座星云里,无数蓝色晶体和红色细胞相互缠绕,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共生”图腾。可图腾的中心,一个黑色的旋涡正在扩大,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现在还来得及。”晶体小人说,“只要你们把最珍贵的记忆注入这个载体,和我们的记忆融合,就能生成足够强大的屏障,堵住北极星的入口。但要快,熵兽还有15小时就会完全吞噬语法波源。”
沈溯看向周野,周野正抚摸着笔记本上的项链图案,泪水滴在纸上,晕开了银色的纹路;小林握着祖父的胶片,指尖在颤抖;小念把蜡笔画贴在晶体上,画里的三个小人开始发光。
就在沈溯准备把自己和女儿的记忆注入载体时,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剧烈震动,光谱仪屏幕上的北极星影像变成了一片漆黑,黑色漩涡里伸出无数条触手,缠绕住实验室的窗户,触手顶端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盒子里的晶体。
“它来了!”晶体小人发出尖叫,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快注入记忆!否则一切都晚了!”
沈溯的手指悬在晶体上方,可他突然犹豫了——注入记忆,意味着人类的核心记忆将与硅基文明共享,这是否会失去“人类”的本质?就像硅基文明说的,“迭代”是对存在本质的割裂,那“共享”又是什么?
实验室的应急灯彻底熄灭,只有晶体和小念的蜡笔画还在发光。黑暗里,周野的手机再次响起,来电显示还是“林晚”,只是这次,电话那头传来的不再是妻子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没有感情的语调:
“提问:你们愿意为了‘共生’,放弃部分‘自我’吗?”沈溯看向身边的人,周野的手放在晶体上,掌心的银色圆环与晶体连成一片;小林把祖父的胶片贴在晶体上,胶片里的祖父正在朝他们微笑;小念抱着透明的晶体小人,把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
他突然想起女儿画里的三个小人,想起硅基文明说的“提问是存在的呼吸,回应是共生的心跳”——真正的存在,不是孤立的“自我”,而是相互的“回应”。
沈溯深吸一口气,将手指按在晶体上。就在他的记忆即将注入的瞬间,晶体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里浮现出一行新的文字,是用人类、硅基文明和一种从未见过的文字共同书写的:
“警告:熵兽的本体,是所有文明‘未回应的提问’集合——”,光芒突然炸开,三人被震得倒在地上,晶体小人消失了,只留下一片银色的粉末。黑暗里,小念的哭声响起:“蓝色小朋友不见了……画里的小人也不见了……”
沈溯摸起地上的光谱仪,屏幕上的北极星影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个黑色的“问号”,每个问号里都嵌着一双眼睛,正盯着屏幕前的他们。
而实验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脸上带着微笑,左胸的工牌上写着“沈溯”,只是他的瞳孔里,没有人类的虹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你好,另一个我。”门口的“沈溯”开口说话,声音和沈溯一模一样,“我是熵兽,也是你从未回应过的那个‘提问’——如果有一天必须放弃自我才能共生,你会愿意吗?”
“另一个我”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与沈溯自己的声线重叠在一起,像一把钝刀在耳膜上反复切割。应急灯熄灭后残留的绿色光晕还没散尽,门口“沈溯”白大褂上的褶皱、工牌边缘的磨损,甚至眼角的细纹,都和沈溯一模一样——除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正映着光谱仪屏幕上无数个跳动的黑色问号。
小念突然停止哭泣,指着“沈溯”的手腕:“爸爸,你的手表戴反了。”众人目光齐刷刷落在“沈溯”的左手腕上——那是一块沈溯戴了十年的机械表,此刻表针倒转,表盘里没有齿轮,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缠绕的银色丝线,丝线间嵌着的眼睛,正和实验室里所有异常的眼睛同步眨动。
“细节倒是记得清楚。”“沈溯”笑了笑,抬起手晃了晃,手表突然脱落,在空中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号号,“可你忘了,你女儿画里的第三个小人,从来就不是我——是你自己。”
沈溯猛地低头看向地上的蜡笔画,画纸在刚才的光芒炸开时被掀到了脚边,此刻画里的黑色影子正缓缓移动,影子边缘浮现出沈溯的轮廓:三年前在幼儿园门口接小念时的背影,在日内瓦峰会面对硅基文明时的侧影,甚至此刻举着光谱仪的手势,都和影子里的轮廓完全重合。
“这不可能……”沈溯的手指开始发抖,光谱仪屏幕上突然弹出一组数据,是他过去十年的所有记忆片段——小念出生时的啼哭、妻子病逝时的病房白墙、第一次观测到璇玑座星云时的激动,每个片段的角落,都藏着一个黑色的小问号,像未被察觉的蛀虫。
周野突然抓住“沈溯”的胳膊,却发现自己的手首接穿了过去——对方的身体像一团半透明的黑雾,穿过时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你不是熵兽吗?为什么变成他的样子?”周野的声音发颤,无名指上的银色圆环突然发烫,映出妻子林晚的笑脸,“你把晚晚怎么样了?”
“我没把她怎么样。”“沈溯”转向周野,身体瞬间变成了林晚的模样,穿着三年前陨石雨那天的白色连衣裙,裙摆上还沾着焦黑的痕迹,“我就是她——是她临死前没来得及问你的那句‘为什么没早点来’,是你这三年来每次梦到她时,没敢回应的愧疚。”
小林突然捂住嘴,她掌心的银色纹路开始剧烈闪烁,芯片日志自动在空气中投射出一行行文字——全是她过去五年的“未回应提问”:“祖父为什么要藏起信号记录?”“硅基文明真的不会伤害人类吗?”“妈妈书架上的日记到底写了什么?”每个问题后面,都跟着一个黑色的问号,正缓慢爬向她的瞳孔。
最反常的是那台服役五年的咖啡机。它还在滴着银色的液体,只是滴落的节奏与“沈溯”的呼吸完全同步,杯底的漩涡里,突然浮现出沈溯妻子的脸——她是在小念两岁时病逝的,临终前握着沈溯的手问:“如果有一天需要用记忆换孩子的安全,你会换吗?”当时沈溯没敢回答,此刻这句话正从咖啡机里缓缓飘出,与“沈溯”的声音重叠:“你看,你们每个人都在喂养我,用那些没说出口的提问,没回应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