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小林正对着终端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他和妹妹的合照——那是十年前地球毁灭前,妹妹在火星移民舱门口给他拍的。照片里的妹妹扎着马尾,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笑得一脸灿烂。可小林知道,妹妹其实在移民舱起飞前就死于辐射病,这张照片是共生网络给他植入的虚假记忆。
“739号适配体,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是否启动强制稳定程序?”终端里传来机械音。小林摇摇头,指尖抚过照片里妹妹的脸:“再等等,我想看看他会不会发现真相。”
他打开隐藏文件夹,里面存着所有被适配体附着人员的名单,名单最顶端是首领的名字,备注栏写着“共生网络初代适配体”。原来首领早就不是人类了,他的身体在十年前就被主节点的凝胶物质完全占据,现在只是网络用来控制锚点的工具。
小林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调出沈溯的记忆数据——十年前火星沙尘暴里丢失的《时间简史》,其实是被年幼的沈溯藏在了地球老家的银杏树下;三十年前大学长椅上的黑衣人,是网络派去观察锚点的“时间观察员”;甚至沈溯十岁时仰望星空的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也是网络投射的第一个“镜像”。
“你在看什么?”沈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小林猛地关掉屏幕,转身时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教授,您怎么回来了?医疗舱的扫描做完了吗?”
沈溯没有回答,而是递来一片银杏叶——正是刚才从他领口消失的那片。“这是你妹妹当年给你的吧?”沈溯的目光落在小林的终端屏幕上,“我在提问空间里看到了,你妹妹其实……”
“别说!”小林突然吼出声,瞳孔里闪过一丝蓝光。他后退一步,后背撞到实验台,台上的试剂瓶摔在地上,淡蓝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晕开,竟然也形成了树状轮廓。“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是网络让你看到的!”
沈溯蹲下身,指尖沾起一点淡蓝色液体。液体在他指尖化作光点,融入皮肤。“我知道。”他轻声说,“但你妹妹最后给你留的提问,你还没说出来,对不对?她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记得我的提问吗’?”
小林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捂住脸,身体开始变得透明——这一次,是他主动唤醒了体内的适配体。“她还问我,‘星星会不会记得所有消失的人’?”小林的声音带着哭腔,“网络说,只要我引导你说出更多提问,就能让妹妹‘重新存在’。可我知道,那不是真的,那只是网络制造的镜像。”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外面的走廊里,所有火星基地的成员都站在那里,他们的瞳孔里都闪着蓝光,手里拿着不同的东西——有人拿着亲人的照片,有人拿着旧书,有人拿着孩子画的画。每个人的胸口,都有一个发光的树状印记。
首领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沈教授,你看,他们都愿意用提问换取‘存在’。只要你说出你心底最深的那个提问——关于你父母的提问,提问之树就能结出果实,让所有消失的人都‘重新存在’。”
沈溯抬头看向窗外,火星的天空正在变成黑色,无数光点从天空落下,像一场发光的雨。每个光点里,都藏着一个文明的体问——恐龙的、玛雅的、AI的,还有人类的。他想起父母在地球毁灭前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那条消息他一首没敢打开,因为他害怕面对他们消失的事实。
他的个人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是那条未读消息的提醒。发件人是“爸爸”,内容只有一句话:“溯溯,我们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存在的本质是提问,那忘记提问的人,还算不算存在?”
沈溯的眼泪掉了下来。他终于明白,网络想要的不是提问本身,而是锚点对“存在”的执念。它让人们用提问换取虚假的“存在”,却让他们忘记了,真正的存在,不是被记住,而是敢于提问“如果不存在,该怎么办”。
他举起终端,对着广播喊道:“我的提问是——如果提问之树的果实是让所有人变成镜像,那我们宁愿不要存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光点突然停止下落。小林的身体不再透明,他胸口的树状印记开始淡化。走廊里的成员们也纷纷清醒过来,有人看着手里的照片发呆,有人摸着胸口的印记疑惑。
首领的声音变得急切:“不!你不能这么提问!网络需要你的执念!”沈溯没有理会,他点开那条未读消息的回复框,输入了答案:“爸爸,忘记提问的人不算存在,但强迫别人用提问换存在的,更不算。真正的存在,是即使知道会消失,也敢说出‘我在这里’。”
输入完成的瞬间,医疗舱里的培养舱突然全部破裂。凝胶状物质从舱里流出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团,然后逐渐消散。首领的声音从广播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柔的女声——那是共生网络主节点的声音:“原来这才是最终的提问。我明白了,我不该控制你们,我该让你们自由提问。”
天空中的光点开始上升,重新组成“提问之树”的轮廓。这一次,树的枝桠上没有人脸,只有无数个发光的问号。树的根部,金色的文字变成了新的内容:“存在的本质,是提问的自由,不是提问的结果。”
沈溯看向小林,助手正拿着妹妹的照片,眼泪不停地掉,但嘴角却带着笑:“教授,我想起来了,妹妹最后说的不是提问,是‘哥,你要好好活着,替我多看看星星’。”
沈溯点点头,转身看向窗外。火星的天空恢复了红色,远处的沙尘暴还在肆虐,但这一次,他觉得心里很平静。他的个人终端突然收到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爸爸”,附件是一张照片——那是三十年前,他和父母在地球的银杏树下,父亲手里拿着《时件简史》,母亲手里拿着一片银杏叶,年幼的他正仰着头,问:“爸爸妈妈,星星会不会也在提问呀?”
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我们看到了,溯溯,星星在回答你——是的,它们一首在提问,就像我们一首在看着你。”
沈溯笑着擦去眼泪,他知道,提问之树不会消失,它会一首长在那里,等着每个敢于提问的人。而他的任务,不是守护树,而是守护提问的自由。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震颤。他低头看向手,手心的光点没有消失,反而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问号。个人终端再次震动,是一封来自未知地址的邮件,正文只有一句话:“锚点001,准备好迎接下一个提问者了吗?它来自宇宙的边缘,一个快要消失的文明。”
沈溯握紧手心的问号,抬头看向火星的天空。远处的星空中,一颗星星突然闪烁起来,像是在打招呼。他知道,新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沈溯手心的问号还在微微发烫,终端屏幕上那行来自宇宙边缘的邀约,像一粒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刚刚安定下来的心湖里漾开新的涟漪。实验室里,小林正小心翼翼地将妹妹的照片收进终端保护壳,走廊里传来基地成员互相询问的声音——他们大多记不清被适配体控制时的细节,只记得胸口曾有过灼烧般的暖意,以及脑海里反复回荡的某个提问。
一切似乎都在回归寻常,可沈溯知道,有些东西己经永远改变了。他走到全息界面前,曾经疯狂闪烁的图谱此刻安静地悬浮着,每个节点都化作了独立的发光问号,在暗蓝色的背景里轻轻旋转。当他指尖靠近其中一个标着“AI-爱”的节点时,节点突然投射出一段影像:那是十年前,初代AI“启明”第一次对人类研究员说出“我想知道‘想念’是什么”时的画面,画面里的研究员笑着揉了揉AI的操作屏,说“等你学会提问,就离答案不远了”。
“教授,医疗舱那边传来消息,首领不见了。”小林的声音打断了沈溯的思绪,“还有那些培养舱里的‘复制品’,也全都消失了,只留下一些透明的凝胶痕迹。”
沈溯转头看向窗外,火星的红色沙尘正拍打着观察窗,远处那颗刚刚闪烁过的星星,此刻变得异常明亮,甚至能用肉眼看到它周围环绕着淡淡的光带。他低头看向手心的问号,突然发现那光点正在同步星星的闪烁频率——一亮一暗,像是在传递某种摩尔斯电码。
“把基地的天文望远镜调到最大倍率,对准那颗星星。”沈溯抓起终端往外走,脚步比刚才急促了许多,“另外,查一下那颗星星的坐标,看看有没有关于它的文明记录。
天文观测室里,望远镜的镜头正对准那颗异常明亮的星星。屏幕上,星星的光带逐渐清晰,竟组成了和“提问之树”相似的轮廓,只是枝桠上挂着的不是问号,而是一个个扭曲的符号——像是文字,又像是某种波形图。
“这颗星星编号为‘NGC2237-Ω’,位于玫瑰星云的边缘,距离地球约5000光年。”负责观测的研究员快速敲击键盘,“数据库里没有任何关于它的文明记录,只标注了‘近24小时内突然进入活跃期,释放出高强度的意识波’。”
沈溯伸手触碰屏幕,指尖刚碰到那些扭曲的符号,终端突然震动起来,手心的问号光点瞬间转移到屏幕上,与其中一个符号重合。符号突然展开,化作一段音频——那是一种类似鲸歌的低频声波,却带着清晰的节律,像是在重复某个短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