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一庭摇摇头:“没有没有,她……她很想你们,但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见你们,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就一直没敢回家。”
谭素的妈妈够了够放在茶几上的纸巾盒子,从里面拽出了几张纸巾,先给女儿抹了一把脸,接着又擦了擦自己的眼角鼻下:“这个坏女儿!就是坏,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
谭素唯唯诺诺道:“妈妈……我再也不会了,是我对不起爸爸妈妈……”
谭素的妈妈赶着女儿流泪之前,先用纸巾擦上了她的眼角:“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得亏你之前让我和你爸爸收藏过你的那些小说,还有你的那个微博,你一个消息也不回,一个电话也不接,要不是我们能看看你的小说,看看你的微博,起码能知道你的一些生活状态,你让我们怎么活?我们怎么知道你是死是活?我们怎么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谭素妈妈说着说着,嘴角就撇了下去,她也是一个爱美的人,这一哭,彻底没了形象,唇边的法令纹,皮肤细微的褶皱,脸上的苍老全都暴露无遗:“你让我们怎么活?”
谭素的爸爸先端了一大盆的水果拼盘出来,那阵仗倒像是水果拼盆:“别说她了,能回来就好了,看这脸上花成什么了?你们先吃着点,我去……做饭!”
谭素爸爸转身去厨房的前一刻,又接着问道:“诶,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叙一庭摇摇头,本来就没坐多少地方,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鞠躬道:“阿姨叔叔好,我叫叙一庭,叙旧的叙,一家人的一,庭院的庭,没什么忌口。”
谭素的爸爸点点头,赶紧让她坐下,刚刚叙一庭起来的那一下,差点把他给吓一大跳,没办法,这小姑娘站起来的时候实在太僵了,看着就很紧张。
谭素的妈妈抚了抚叙一庭的手背:“不要紧张,坐下,就当是自己家,阿姨……”
谭素这会儿止住了自己的泪和鼻涕泡,但嗓子有些发干,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和父母说话,这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居然吐不出声音来。
谭素终究是没拦住自己家妈妈说话,谭素的妈妈眉眼柔和,皮肤薄而细腻,脸上看不出一点愠怒:“一庭啊,阿姨是想问你点事情,你不要怪阿姨冒昧。”
叙一庭连连摆手:“怎么会?一点儿也不冒昧,阿姨,您说。”
谭素的妈妈将叙一庭的手捧在自己的手里面去,叙一庭一时之间不知道究竟是该抽手还是应该怎么样。
她从小就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的,以前还以为,是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忙,所以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有留守儿童,后来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个不争气的败家子儿,家里几十万的积蓄全都在那种地方打了水漂,甚至还要威胁着妈妈多打几份工,好帮忙还钱。
妈妈只能含着泪,一天到晚跑在各种场所里面,又当保洁,又当保姆,凌晨还要去扫垃圾,半夜里还当过一段时间的看坟人,守墓员。
爷爷奶奶劝着让妈妈赶紧走,不要留恋在这种烂东西身上,把婚离掉,跑得越远越好,孩子她们可以帮着带,要是以后,想把孩子带回去,小时候,她们能做主,一定会二话不说就把孩子给她,长大以后就依着叙一庭,全看她是什么想法。
后来,妈妈犹豫再三就真的走了,听说后面嫁给了一个不错的男人,叙一庭虽然留在了爷爷奶奶身边,但因为妈妈走的时候年纪还小,那些故事都是听爷爷奶奶讲来的,所以也没有太深的情感纠缠,只是很少很少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构思一下妈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而爸爸又可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反正,叙一庭的爸爸各种坏毛病都沾了些,喝多了酒不小心掉进了河里,说死就死了,妈妈倒是也找过一回她,不过也不是为了把自己的女儿接回去,只是告诉她:
“无论爱上了谁,爱上了什么人,都不要爱上一个赌徒,爱上一个酒鬼,永远永远都不要,一有痕迹就应该马上跑掉,绝对不能吃婚姻和错的人的苦头。”
叙一庭回过了神,原来“妈妈”的手应该是这样的,绵软而神圣,好像能承载住一切的一切,好像可以拯救一切的罪过,原谅一切的错。
就像是村头的杨柳,天上的云一样。
谭素的妈妈道:“你看着倒是和我女儿差不多,你和我女儿是……恋人关系吗?”
叙一庭眼睛不由得瞟向了谭素,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对,是我先爱上的她。”
叙一庭说完这句话,马上就低了头:“您要罚就罚我吧。”
谭素的妈妈笑了笑,唇下有两点浅浅的梨涡:“之前谈的也是你吗?我们家谭素之前和我们说过。”
谭素的爸爸端出了菜,端出了米,又从厨房里叮铃咣啷,拿了碗筷勺子来:“你既然那么爱我们家闺女,当初怎么只有我们家闺女一个人和我们说?一点爱人的责任都没有,站出来说话都不敢,只让我姑娘一个人说!”
叙一庭答案都还没说出口,首先劈头盖脸“挨了五十大板”:“我跟她妈妈等了你好几天,一点脸都不露,你这次怎么跟着过来了?是让岁月磨得有责任心了,还是心里面过意不去啊?”
叙一庭默默将这些话,全都咽到了肚子里:“叔叔阿姨,你们错怪了,我才和她在一起……”
谭素也愤愤红脸道:“那个……那个都不能算前女友!那就是个前科!”
谭素爸爸妈妈的两张脸都红了,霎时演绎了什么叫无地自容,尴尬地将不少米饭和菜都盛到几个碗里,快要堆出山来:
“啊哈哈……不好意思啊,护女心切,这……吃饭吃饭,这在外面还是饿坏了吧,比不上家里的好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