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心意一动,生在土地上的人最了解土地,向三丫爹打听下如今粮田情况,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跟锦玄简单交代几句,刚好他与少年约好了午后垂钓,两人便决定在此地,逗留半日。
妇人草编篓里装上二人食饭菜,以棉布搭好,让三丫留在屋内看管婴孩。
梨月由侍卫护送而去,秀春则跟着锦玄,她对锦玄含羞一笑,随妇人往更远的田垄走去。
地里有两名精壮汉子,在田间劳作,听闻妇人大喊随即停下手中活计,往三人这边走来。
“阿英,这几位是?”
“老汉这是城里来此处游玩的贵客,附近酒家难行,午时在我们家用的便饭。”妇人对丈夫回应,又对稍远出的黑壮老人喊着“爹快些,今日有鲜鱼肉,晚上回去喝汤。”
壮汉和老伯携几人,寻得一树下阴凉处,就着草坪席地而坐,大口扒拉起午膳来。
大中午日头不晒,照得人浑身暖洋洋地,梨月虽想多晒晒自然阳光,还是与妇人一同迈入树荫之下。
她取下腰间围裙给梨月当坐垫:“小姐你坐在这布料上,定不会弄脏衣物。”
“多谢嫂嫂,家有多少亩地啊,就两人劳作吗?”
“我们家不多,不到二十亩地吧,今日是除草打药不赶时间,就他们二人忙得过来。若到播种或收割日子,那可真是抢时间,我得背着小花,全家一起上哩!”
“那劳作期间有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盼望有所改进的地方,或许我能略尽绵薄之力。”
“这我就不清楚哩,你得问我家老汉。”
壮汉囫囵吞下最后一口饭,两手一抹泛油嘴唇,淳厚之声传来。
“俺们这些种地的哪想那么多,先人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呗。只是这天公明明甚少下雨,地中常靠着池塘和井水灌溉,不知为何前些年常大发洪水,这周围一片偶尔也会被淹,这水发过来,庄稼就不行了,哎!”
“我听说是龙公发怒,惩罚那些作恶之人”妇人闲言接话道。
“你个村妇别瞎说,惩罚作恶之人,怎么就祸及到农人身上了,谁不是老实本分的?”她老汉怒目圆睁,憨厚模样提及此处瞬间换了个脸,“你忘了我大姨一家是怎么死的!”
妇人嘴里嚅嗫,低头不敢言语。
梨月心知这背后定有许多不忍细说的苦楚,于是温声道:“我们夫妇此番南行,恰要经过曲址江一带,听闻那儿正是水患频发之地。”
“约莫是江边那处,只不过水患乃是官家之事,小姐和公子乃富贵逍遥之人,不必为我个老汉的闲话劳心。”
“农为国之本,百姓之命,此乃天灾亦是人祸,怎能叫人坐视不理。我虽不能保证如何如何,自当竭力而为之。”
几个农人很少见到富贵之人,如此郑重地将他们这些下等人的苦难,放在心上,一时都有些发怔。
一直沉默的老伯缓缓直起身,开口道:“多谢小姐有心,我们这些人世代活在这片土地上,万般都是命。”
他脸上的皱纹如沟壑般深刻,一双眼睛因长年劳作和风霜变得浑浊,却透着一种认命的平静。
梨月望着他轻声道:“老伯的意思我明白,定会量力而行。您终日与土地相伴,想必对耕种一事极为精通,我有些粗浅问题,不知可否请教?”
老伯有些意外,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土,望向远方的田地:“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娃,竟会对这泥巴疙瘩的事感兴趣?”
弯腰拿起一旁的锄头,粗着嗓子开口:“我要接着除草了。你若真想问,不怕日头晒,就跟在我后头吧。”
梨月欣然应允,紧跟在他身后,思索着开口。老伯一边利落地除草,一边解答女子疑问。
阳光越来越烈,晒得人皮肤发烫,口干舌燥。
可她觉得收获颇丰,在这场跨越时空的对话中,真切触摸到农耕,最原始的温度与艰辛。
天色渐晚,农田一行人往屋那边走,锦玄与梨月在小道口会合,那眼神仿佛在怨她:一出门就撒了欢的玩,不看点时辰害,他等了许久。
女子柔情一瞥,以示安抚,转而对农户一家辞别:“叨扰许久,如今也该辞行,三丫过来!”
女孩望过妇人的脸色,才缓缓走近,她的手被轻柔拉起,一只淡白玉镯就从梨月手中脱下,戴在她细细手臂上。她不知这是何物,只知这物件白白嫩嫩,好看到她心里去了。
“三丫你在干什么,快还给贵人!”妇人怒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