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时后,她离开酒店,在周边闲逛了会。
酒店附近有个公园,植被茂密,遮住大半仿古灯投射而下的灯光,可能是错觉,她竟然在摇晃的枝叶间见到了曹让的脸。
胃里还未消化殆尽的食物仿佛在一瞬间涌到嗓子眼,害她一阵恶心。
在大脑做出判断前,她的双腿先迈了出去。
她沿着光一路跑回酒店,在门口的音乐喷泉前停下,弓着腰大口喘气。
好不容易缓过来,左手忽然被人擒住,她一愣,但没抬头。
也不需要抬头,扑进鼻腔的气息和他手背上的青筋血管已经替她分辨出这人是谁。
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也没有躲开,一瞬不停地盯住他是如何将气球垂落的细绳缠绕在她左手无名指上。
细绳是暗红色的,像痴缠的情丝,易结不易解。
等到裴寂在上面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林枕溪才抬高下巴。
他看着比之前每次见面都要憔悴,略显凌乱的头发,冒出胡茬的下巴,眼下不容忽视的青黑,让风尘仆仆这四个字具像化。
他的嗓音也像在高浓度酒精里浸泡过,晦涩到有种磨砂的质感。
“林枕溪。”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什么有效信息都听不出,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枕溪看着他,又看向指间的红色细绳,曹让的脸无端消失得一干二净,紧接着她脑子里又浮现他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你为什么要过来?
她想这么问,以此来求证自己的猜测,又觉有些唐突,只能生生把困惑摁回肚子里。
不曾料到,裴寂主动坦白了,“在国外的时候,突然很想见你。”
不是因为李则叙让他升起了危机感,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见她。
因为想见她,所以他来了。
从纽约到荆海再到北城,横跨上万公里。
其实裴寂这次出国,除了工作上的事外,还去见了一老朋友,美籍华裔,从事文艺创作,心思算是他认识的人里最细腻的一个。
Ewan的外婆得了癌症,前段时间也转进临终关怀医院,裴寂抽出时间和他一起去看望了老人家。
国外的临终关怀工作比国内发展得更早,各项设施也更完善,待在医院的那两个钟头里,裴寂时不时想起林枕溪的脸。
一路上,他碰到的护工、医生都跟她一样认真负责,但又都不是她。
想的越多,就没忍住同Ewan谈论起关于她的事。
“我到现在还不太确定她对我是什么想法,每次当我觉得她对我怀有同样好感的时候,下一秒,她对我的态度就会莫名其妙变回刚见面时的疏离。”
Ewan打断:“我先问一句,你喜欢她什么?”
这问题很好回答。
裴寂没有多想就说:“我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的人。”
他勾唇笑了笑,“一开始我对她仅仅只是出于好奇,但认识她越久,我就越觉得,我根本找不到可以不去喜欢她的理由。”
Ewan盯住他看了两秒,也笑起来,只不过是在嘲笑他的迟钝。
“你刚才说她跟别人的相处模式都很自然和谐,只有在你面前总是硬邦邦的,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对她来说,是非常特别的存在?”
裴寂大脑出现一霎的空白,“有什么话你直说。”
Ewan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喜欢上的姑娘可能也喜欢你。”
裴寂耳朵也变得嗡嗡的,选择性地屏蔽掉“可能”两个字,只剩下:喜欢你。
也正是这三个字,斩断了他先前所有的顾虑和犹豫不决。
裴寂敛神后重新看向林枕溪。
她的脸在冷白灯光下,看着更白了,像常年照不到阳光的类型,有种孱弱的病态感。
他想用自己的温度捂热,于是抬起了手,但最后还是没捧住她脸颊,而是落到她头顶,很轻地揉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