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他宽大的手掌一次又一次地主动送上门来,显得她曾经的处心积虑更加廉价。
长时间等不来回应,裴寂以为她是害怕了,直接握住她左手,“还是说我带你去医院?”
林枕溪摇头说不用,吐息后集中注意力。
在手术刀扎进腐肉的那一刻,她的眼皮迅速撩起,看向低垂着眼睫的裴寂。
也是这一瞥,让她的动作变得不像在清除腐肉,而是某些刻骨铭心的东西。
再次出声时,裴寂的嗓子很哑,“疼吗?”
“有点。”
“只是有点?”
她轻描淡写的话,裴寂一个字眼都没信。
就算只是腐肉,也长在她身上,拿刀一下又一下地剜着,和凌迟有什么区别?
林枕溪改口:“还是挺疼的。”
“这么疼都没哭,也没发出一点声音,林医生,你是什么忍者神龟吗?”
他的语气有点重,能听出他在生气,只是林枕溪不明白他在气恼些什么,漫不经心地回了句:“我都快28了,再哭出来,不就太丢人了吗?”
算起时间,她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怀疑,自己的泪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裴寂蹲下身,“这种时候,你是可以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孩的。”
她一愣,动作变得没那么利落了,“那谁能来当我的大人?”
“我不是就在这儿吗?”
很坦然直率的语气,就和当初她会喜欢上他一样,同等的理所当然。
林枕溪已经没胆量将这话放在心上当回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继续专注于清理腐肉。
剜出一个硬币大小的血洞后,她自虐般的往伤口上涂抹消毒液,最后抹上一层厚厚的凡士林。
“这就好了?”裴寂问。
林枕溪点头。
裴寂及时递去一块纱布和四条裁剪长度恰到好处的医用胶带。
对着大腿上的井字,林枕溪莫名想笑,弯起的眉眼朝向裴寂,“你小时候玩过圈叉棋吗?有没有觉得我这块地方很像一个棋盘?”
“是挺像。”裴寂拿起桌几上的笔,作势要往她腿上画圈,“现在陪你玩一盘?”
林枕溪被他不走寻常路的举动吓到瞪大眼睛,“你是认真的?”
“当然是逗你的。”
“你原来这么爱逗人的吗?”
“在这之前不太清楚。”
她没听明白。
裴寂把笔放了回去,“林医生,你是第一个。”
不过咫尺的距离,两个人脸颊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却也因为太近,反倒品读不出眼底的东西。
窗户开着两扇,微风吹拂进来,他参杂着柚香的气息侵入她鼻腔,她还给他环绕在自己颈侧的青柠味。
两种全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复杂,突兀,又无端撩拨人心。
他喉结滚动了下。
或许没其他意思,但也引的她微微抿了下干燥的唇。
窗外天光大亮,却不够清白,有什么东西在发酵。
林枕溪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意识到自己已经从医生的角色退场,又变回迷恋他多年却始终无法如愿以偿、时至今日只想将他从未来剔除的旧爱慕者。
这样的距离和气氛对现在的她而言,太危险。
就好像有人将一桌毒品摆到一个发誓要戒掉毒瘾的瘾君子面前,本就在不断挑战她薄弱的意志力,偏偏这人一面还在怂恿她“只是尝一口,不会有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