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一半,他又压低了声量,“吴奇峰说舆情汹汹,太医局除了你其他人皆不得插手,以免亵渎亡者。后来,又怕我们偷偷溜走,借口说是鱼口病制药还缺人手,硬是让人锁了大门,不让我们出来!”
“没有王法了!”柯老四依旧气得吹胡子:“那你们现在跑出来,回去岂不是要被他整治?”
夏景程脸已经肿了,喘着气说道:“他整治不到我们!我和小川一合计,反正早就想辞官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就舍了那层皮!”
桑落闻言蹙起眉头:“这事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你们何必——”
柯老四摇头:“你若有事,吴奇峰也未必能够容得下他们。”
这话倒也没错。
朝堂之争,向来是牵一连三、倒一杀十的。
桑落无暇再过多思量这些,看向桑陆生:“爹,我要的东西可买齐了?”
桑陆生将身后的背篼沉沉地放在桑落面前:“都买齐了,你清点一下,不够的,你让风静来跟我说,我再去买。”
桑落收下东西,让众人先回丹溪堂去。又拉着小川低语:“你给景程缝一下伤口,照顾好他。既然不受太医局所挟制,这两日你们不如替我做些蜡像吧,我教过你的。你可还记得?”
李小川立刻拍胸脯道:“桑大夫,你放心——”
“只一点——”桑落附在他耳边,如此这般讲了一阵。
李小川听得两眼发呆。
啊?
这样吗?
他还想说什么,桑落已转身走向直使衙门,厚重木门在百姓沉默的注视下轰然关闭,隔绝了最后一丝天光。
一夜过去。
直使衙门紧闭的朱漆大门外,招募女医的告示在风里扑簌作响,却无人揭榜。偶有妇人瑟缩着靠近,立刻被家人拽回:“作死么!好好的女人,去做仵作的活计?也不嫌晦气!”
验尸房内。风静左手右手各捏着一块残缺,不能确定肤色。便走出房门,借着亮堂的天色做比对。倪芳芳正好抬头,看到这两块肉,脸色一变,干呕着跑开了去。
跑到门边,听见有人在门外说话。
竟是阿水。
“倪姐姐。”阿水一身素色袄子,当着众人的面跑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个妇人挎着一只硕大的包袱,正是阿水她娘。
“你们怎么来了?”
“总要替这些孩子们做点什么,才能心安。”阿水娘一说起这个,眼睛就通红,“若不是你们,阿水也跟那些孩子一样了”
倪芳芳突然想起惨死的风羽,鼻头发酸,险些掉下泪来。拉着母女二人往里面去:“如今直使衙门除了地牢的犯人,和一个烧水做饭的婆子,就再没有别人了。绣使都被驱逐出去。你们来了正好。”
“阿水说桑大夫用蚕丝线,我就特地弄了些针线来,替你们穿针引线也行。”阿水她娘吸了吸鼻子,拍了拍怀中包袱,“我还让阿水他爹给你们做了点饼子和饮子,一会就送过来。”
三人正说着,听见又有人喊:“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