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温度越来越高,龙涎香的气息和她身上的血腥味混在一起,变得格外暧昧。
芳如的意识渐渐模糊,伤口的疼痛和身上的灼热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失去思考的能力。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见周凌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蛊惑:
“好好享受朕的款待。一个乖巧的孩子,值得被纵容……反之,我自有办法让你记住这份‘教训’,用最深刻的方式……”
夜色越来越深,帐幔在微风中轻轻摇晃。芳如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右腹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望着头顶熟悉的承尘,眼角缓缓滑下一滴泪,砸在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比伤口更痛的,是那颗彻底沉入谷底的心。
这一世,终究还是重蹈覆辙了。
秋日的朝阳刚爬过窗棂,沈府闺房里的光影还带着几分凉薄。
周凌已着好常服,坐在外间黄花梨木桌前,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听李佐低声汇报京中动向。
“陛下,白阳会余党已……”李佐的话还没说完,内间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紧接着是瓷器落地的脆响,碎瓷四溅。
周凌几乎是瞬间起身,脚步未停地掀帘而入。
床榻上,芳如蜷缩着身子,脸色白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右腹的纱布已被暗红的血浸透,牢牢黏在衣料上,地上打翻的药碗还滚着残汁,药香混着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传太医。”他对门外暗卫吩咐,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像织了张网,牢牢锁在芳如颤抖的肩头。
太医提着药箱赶来时,手还在发颤。
当着天子的面,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染血的纱布,伤口裂得比想象中更深,皮肉外翻着,渗着新鲜的血珠,触目惊心。他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指尖捏着药棉,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重新清创、敷药、包扎。
直到最后一层纱布缠好,周凌才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室内像淬了冰:“她这伤势,何时能用堕胎药?”
太医的手猛地一抖,药瓶险些脱手,他慌忙稳住,头垂得更低:“回、回陛下,若用最温和的方子,此刻便可……只是沈姑娘本就体虚,堕胎药性寒,可能……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周凌重复了一遍,眸光沉了沉,“会死人?”
“有、有极低的风险。”太医的声音更轻,偷偷抬眼瞥了眼天子的神色,连忙补充,“若是中途血崩,臣……臣也无力回天。”
“那便不用了。”周凌斩钉截铁地打断,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开安胎药,要最好的方子,保她母子无碍。”
太医如蒙大赦,忙应了声“遵旨”,抱着药箱匆匆退下,仿佛多待一秒就要被这室内的低气压压垮。
周凌走到床前,俯身俯视着芳如。
她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却在不自觉地轻颤,显然没睡着。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触到一片冰凉,而她的身体,瞬间僵得像块石头。
“若是朕准你用药,”他声音压得很低,像在说什么私密的话,“你可愿意?”
芳如缓缓睁开眼,眼底没有半分波澜,语气平静得不像在谈论自己腹中的孩子:“只要陛下允我继续住沈府,不必搬去宫里,我便愿意服药。”
周凌挑了挑眉,指尖依旧停在她的脸颊上,目光却在她脸上细细打量,像在拆解什么谜题:“就这么简单?”
“若是可以,”芳如的声音顿了顿,添了句,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期待,“我还想回刑部办案。”
“准了。”周凌应得爽快,没有半分迟疑。可就在芳如要点头的瞬间,他忽然勾起唇角,笑容里藏着几分深意:“不过,朕改主意了。”
他俯身靠近,气息几乎要贴在她的耳廓上,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你可以不住宫里,也可以回刑部,但这孩子,必须生下来。”
“陛下这是何意?”芳如蹙起眉,指甲悄悄掐进掌心。
“朕会将他当作皇子抚养。”周凌直起身,语气笃定得不容反驳,“你只需好好养胎,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芳如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去眸底一闪而过的讥讽,声音平淡:“谢陛下恩典。”
周凌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闺房。
待房门关上的刹那,芳如才缓缓抬眼,望着帐顶的缠枝莲纹出神。装什么仁慈,不过是想用这个孩子拴住她罢了。
她轻轻抚上小腹,指尖传来微弱的温度,心中五味杂陈。
而此刻的周凌,已站在沈府门外的老槐树下。
秋风卷着枯叶,落在他的靴边打转,他望着那片飘零的叶子,对暗处的暗卫吩咐:“传令下去,京城所有药铺,即日起不得售卖任何堕胎药物,哪怕是活血的草药也不行,违者以谋逆论处。”
暗卫刚要应声,他又补了句,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让李佐亲自去沈府,警告府里所有下人,谁敢给沈姑娘递哪怕一碗活血的汤羹,或是传一句堕胎药的消息……”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提头来见。”
暗卫躬身退下,庭院里只剩下周凌一人。
他抬头望着老槐树的枝干,眸光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