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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朝堂风云李瓶儿入局(第2页)

蔡京依旧深陷在貂绒圈椅里,闭着眼,瞬间恢复如古井无波。

一阵极轻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蔡府大管家翟谦躬着身,声音压得极低:

“老爷,您吩咐的“蟹黄毕罗’,厨下已得了,用的是今晨快马送来的活蟹,只取那黄澄澄、油汪汪的膏腴,裹了上等雪花粉皮,用老母鸡吊的清汤煨透,底下垫着滚烫的太湖子,盛在银煨炉里温着,火候拿捏得一丝不差。那鲜气儿一丝儿没跑,您看—是这会儿就着热乎气享用,还是稍待片刻?”

蔡京捻珠的手指蓦地停住。

他缓缓睁开眼,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那蟹黄的鲜香已钻入鼻端,声音也恢复了惯常的、带着点慵懒的腔调:

“恩—端来吧。闹了这一场,倒真有些饿了。”他顿了顿,眼皮微抬,目光锐利如针,直刺翟谦,“我那逆子是出府了?还是往落梅轩’见那女人去了?”

翟谦头垂得更低,声音依旧平稳无波:“回老爷,大公子出得厅门,脸色铁青,脚步不停,径直出了府门,翻身上了马,往—枢密院的方向去了。并未—并未去那处。“

他话语里不带丝毫情绪,却精准地传递了信息,将蔡攸的去向、情态、决绝,一丝不差地刻了出来。

蔡京闻言,枯稿的嘴角竟向上扯动了一下,牵出一个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弧度,似笑非笑,似嘲非嘲,最终化作一声低低的喟叹:“呵—倒还算他—有些出息。”

这话语里,竟掺杂着一丝几不可闻的、近乎于“欣慰”的意味,却又冰冷得如同腊月屋檐下的冰溜子,毫无温度。。

翟谦默然垂首。

他伺奉蔡京数十年,从龙潜之时到权倾天下,深知这位老相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也隐约窥见这父子间深不可测、血淋淋的仇隙根源。

他终是忍不住,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贴着地皮爬行的阴风,带着真切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老爷—老奴斗胆,心中实在有些—淤塞难解。就算要行那鸡蛋不放在一个篮里’的万全计较,您与大公子何不私下里商议停当,演一出父严子逆的戏码给外人瞧?

岂不更稳妥,更少伤筋动骨?”

“何苦—何苦真的结下这般不死不休的死仇?的嫡亲骨血.”

翟谦的话语里带着真切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哼!”蔡京鼻腔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浑浊的老眼里寒光乍现。粒香珠,在指尖用力一掐:

“商量?演戏?”他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讥讽,“朝堂上那些魑魅魍魉,眼珠子都是淬了毒的!父子情深?做戏?瞒得过童贯那老阉狗?瞒得过梁师成那笑面阎罗?还是瞒得过官家身边那些无孔不入的耳目?“

他微微前倾,枯瘦的身躯仿佛蕴藏着巨大的压迫感,一字一句:

“要瞒天过海,就得假戏真做!就得真刀真枪!就得让所有人都深信不疑,我蔡京与蔡攸,已是势同水火,不死不休!”

他眼中掠过一丝对儿子近乎冷酷的欣赏,“更何况—你以为他自己,就甘心只做一枚棋子?他骨子里流着我的血,那点不甘人下的野心,瞒得过谁?他太象我了像得让我都心惊!”

蔡京的声音低沉下去,目光投向厅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重重府邸:

“我如今坐在这万人之上的位子,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可翟谦啊,你难道不知?

自古以来,这等高位,便是悬首东市的断头台!是抄家灭族的聚魂幡!不知多少双眼睛,等着我蔡家从云端跌落,摔个粉身碎骨,好扑上来分食血肉,连骨头渣子都嚼碎了吞下去!”

他枯稿的手指猛地攥紧了香珠,指节泛白:

“至于那女人呵!男子汉大丈夫,沉迷一个妇人,能有甚出息?不过是裤裆里那点没出息的勾当!既如此老夫索性夺了过来!成全他做个痴情种子’!也成全他站在我的对面!让他去争!去斗!去恨!让他这满腔的邪火,都冲着老夫来烧!”

“若真有那大厦倾复、满门尽墨、鸡犬不留的那一天他蔡攸这一支,便是因与父不共戴天’而得以侥幸存续的火种!蔡家的香火—祠堂里的祖宗牌位—总得有人续下去,有人—跪着磕头!”

他顿了顿,嘴角那抹冷笑再次浮现,带着一种将天下人、至亲骨血都玩弄于股掌的阴鸷快意,如同盘踞在尸堆上的秃鹫:

“况且朝堂这潭死水,若只有我蔡京一人搅动,岂非太过无趣?总得—给童贯、给梁师成、给那些躲在阴沟暗角里的鼠辈们添几块上好的磨刀石,加几把泼了油的干柴!

让这火烧得更旺些,把水搅得更浑些!这戏台子唱得越热闹,敲锣打鼓的声响越大,才不枉老夫在这台上,粉墨登场,唱了这一辈子!”

翟谦听得脊背发凉,冷汗如同冰冷的蚯蚓,涔涔而下,瞬间浸透了中衣,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他终于明白了老相公那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算计一以父子为仇仇为障眼法,以自身为靶子吸引明枪暗箭,为家族存续埋下最冷酷也最无奈的一线生机,甚至将亲生儿子的野心与怨恨,也当作搅动朝局、消耗对手的棋子与柴薪!

这份狠毒与远虑,令人骨髓生寒。

“老爷—深谋远虑,老奴—明白了。”翟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斗,深深躬下身,再不敢多言一句。

何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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