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西门庆并未厚此薄彼。他安抚完李桂姐,果然也踱步过来,伸臂将僵立着的潘金莲也一把揽入怀中,大手在她背上拍了拍:“你这小人儿也莫急眼!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份儿!好好在宅里乖乖巧巧的,也给你添置!“
潘金莲被他这一抱一哄,那煞白的脸色瞬间回暖,如同抹了胭脂,眉眼也立刻舒展开来,绽出一个又甜又媚的笑魇,娇声道:“奴谢谢爹爹”
说话间,还不忘扭过头,冲着一旁的李桂姐,示威似地飞了个眼刀子,小鼻子得意地一哼。
西门庆左拥右抱,看着怀里两个尤物眉来眼去、暗潮汹涌的模样,他忽然想到如薛宝钗可卿那些端方守礼、讲究体面的官宦小姐。
若是端着架子这后院,凭她们那点子清高做派、闺阁手段,如何斗得过这这种妖精?
怕不是三两天就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想必也得自我调教,学习进步不可!
眼见大官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桂姐与潘金莲脸上那点和谐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桂姐冲着潘金莲的方向,从鼻子里冷冷地、极轻篾地“哼”了一声,下巴高高扬起,扭着水蛇腰,一步三摇地径自回房去了,那背影都透着十二分的得意与不屑。
潘金莲被她这一“哼”激得心头火起,也毫不示弱地朝着李桂姐的背影,狠狠剜了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更响的一声“哼!”,这才踩着重重的步子,带着一肚子尚未消散的酸气与算计,也回了自己的屋子。
暂时偃旗息鼓,只待下次交锋。
西门大官人来到厅中,既然这便想起一桩要紧事。他扬声唤道:“来人!速去传来旺、来信三个过来!”
不一时,来旺和来信这两个副管事便垂手肃立在面前。西门庆端坐椅上,手指敲着桌面,沉声道:“铺子里寻常的杭绸苏缎库存将罄,须得尽快补货。你两个并绸缎铺的仓库管事,带上两千两雪花官银,即刻动身,往张大户曾经南边老主顾那里去!”
“顶好的云锦、蜀锦、织金缎子,若有新巧时兴的,也一并多进些!要紧的是那些走量的寻常缎子,务必多多益善,速速办妥运回来!“
“最重要好好学,再捡上你们各自手上的灵俐小厮,连并着他们和你们两个好好学,谁先摸清绸缎门道,爷就让他多掌个铺子。“
俩人大喜,赶紧拜谢!
来旺是个机灵的,闻言忙躬身道:“爹吩咐的是。只是小的们近来听闻,南边水路陆路都不甚太平,有些地方闹得凶,匪盗也多了几分—“
西门庆眉头一皱,随即挥手打断:“怕甚么!带上府里十数个精壮护院,我让武丁头给你们挑一些好手陪你们一起!路上打起精神,晓行夜宿,避开是非地头。务必把货囫囵个儿、平安无事地给爷押回来!若有闪失,仔细你们的皮!”
“是!小的们明白!定不负爹的差遣!”二人齐声应诺,不敢怠慢,匆匆领命下去打点行装银两。
吩咐完这桩大事,西门庆才觉心中略定。他信步踱向书房,推门而入,一股清雅的墨香混合着若有似无的甜暖气息便扑面而来。
只见香菱正坐在窗下小几旁,捧着一卷书册看得入神。午后的阳光通过窗棂,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光,更显得她身姿纤细,质沉静。
听见门响,香菱如同受惊的小鹿,慌忙放下书卷,起身垂首,声音温软:“爷来了。”
她快步让开主位,手脚麻利地铺开宣纸,研好松烟墨,又将一支上好的狼毫笔躬敬地递到西门庆手边。
西门庆在她让出的位置坐下,鼻端萦绕的,除了书房固有的墨香、纸香,更有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幽微暖香,丝丝缕缕,正是从身旁这温顺人儿身上透出来的。这香气与冰凉的墨气交织,竞生出一种奇异的熨帖之感。
“恩,今日练几俩大字。”西门庆随口道,信手接过笔。
香菱便侍立一旁,轻声指点着笔画的走势:“爷,这一捺,力道需再沉些——这一勾,腕子要活——”
她微微倾身,纤纤玉指虚点着纸面,那衣袖间、鬓发边的暖香便更加清淅可辨地姥入西门庆的鼻息。
却说这几日,西门大官人自在府中,开俩是暖阁里的神仙,拥炉的富贵。
外头已是初冬景象,庭前梧桐叶尽落,枯枝挑着几点残霜,天气越发寒起来,风一吹,嗖嗖地姥进骨头缝儿里。
大官人却浑不在意,白日里只在暖香氤氲的书房里消遣。提笔临几行前朝法帖,写那筋骨开张的颜体;或是兴起,把三俩粉肉团儿摆一摆作画。
待到仆后天光稍亮,寒气却更重几分。大官人便踱到后园勤练那两手没羽箭。
三俩美婢伺候乏自己只消动动手指头,或是喉咙里哼一声,那三俩便心领神会,伺候乏周周全全,连块点心都恨不乏嚼碎了仔对仔喂过来。
若非是夜里太过勤谨抵消了不少精力,只怕这几日下来,大官人要胖上不少。
如此消磨了几日光景,终于听乏门外小厮传报:“爹,贺大人差人来了!”
官精神振,忙道:“快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