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收完粮税之后还要收丁税,丁税过后还有炭税、产税、商税、山林税等一系列的杂税,便是粮税一项就够所有人喝一壶的了。
曲花间翻过兖州往年的税收簿子,惊讶与兖州的税务名目之多,哪怕是当年苟聪治理的青岱,也没有这么多税种。
“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税通通免除吧,只留粮税,商税几样正经税收,另外再在原来的基础上减免一部分,比照幽州的数额来,这个比例也太夸张了,是要把百姓往死里逼啊。”
税收是齐王唯一敛财的门路,是以十分繁重,光粮税一项,便事十税五,且是按最低亩产三百斤来算。
如今的粮食作物产量不高,只有风调雨顺的丰年,最好的肥地也不一定能产出三百斤,寻常亩产能有个两百三四便好得很了。
相当于百姓辛苦劳作一整年,秋收打下来的粮食,一亩地要交出去一百五十斤,自己连一百斤都剩不下,这还是那些有自己田地的农人。
若是佃户租用地主的田地,还得算上佃租,最后落到手里的,怕是只有小几十斤。
“属下也是这般想的,主公大善!”严子渊将税收的事情拿出来说,原就是打着给百姓减税的目的,没想到曲花间自己先说出来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双手递给曲花间,上头是他草拟的可以保留的税收项目,以及合理的分成。
其中粮税一项,比照幽州,按当年当地的平均亩产来算,官府取三成,并且规定地主大户们的佃租不得超过两成。
如此下来,大户们顶格也就只能收取当年粮产的五成,留给百姓的虽不多,可即便是佃户一年一亩地也能剩下一百多斤的粮食,比往日几乎翻了几倍。
且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兖州彻底稳定下来,税收分成还可以往下降一降,幽州亦是如此。
如今是战乱时代,养兵粮草为首,若非如此,曲花间还想大力发展商业,用商税代替农税,彻底解放农民。
还有便是土地兼并问题,如今他刚刚起事,不好直接对上那些手握良田家财的地主大户,只能用限制佃租分成这样温和的法子徐徐图之。
假以时日,等他羽翼丰满,必然是要将那些被兼并的土地从地主大户的手中抠出来还给农民们的。
说起来,他自己也是个田地无数的地主,想到这个,曲花间略有些心虚,随即写信给留在渔湖镇的岑喜。
叫他以自己的名义,将所有土地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卖给镇上的农人们,并且限制了每家每户购买的数量,免得土地兼并的事再次重演。
至于兖州这边,只能等今年秋收下来之后,官府有了余粮,再用那些贪官家里查抄出的财物多囤些粮食,用来支持百姓开荒。
百姓开荒有了自己的土地,便不会再去种那些地主的土地,长此以往,地主们不论是减租还是花钱请人耕种,都会觉得不划算,自然而然的就会将多余的土地卖出来。
税收的事情敲定下来,还需要有人去执行,好在新学的考核已然结束,一批新出炉的‘大学生’正在赶来兖州的路上。
严子渊下去后,又着手安排人招募了许多衙役,衙役不需要多少学问,只求身体康健能吃苦,并且不借职务之便欺压百姓就成。
他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用以约束衙役,又让前来应召的衙役在衙门外站成一排,由路过的行人匿名投票,若是凶名在外的,很快便会被淘汰。
直到‘大学生们’抵达兖州,曲花间和严子渊才得以喘口气,这些人皆是新学几年来培养出来的人才。
虽没做过官,经验不足,但胜在听话,令行禁止,比之训练有素的兵士也差不了多少。
这样的人大多做不了大官,可兖州最缺的便是底层官员,像是县令县丞这样的官位,还得另行想办法。
很快,曲花间便没了急缺人才这层烦恼。
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赵无欢的另一件赔礼到了。
这件赔礼几乎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曲花间再也计较不起来赵无欢算计他的事,还盘算着有机会一定要去他的坟前祭拜一番,
赵无欢让人送来的,不是器物,而是一个人。
当世大儒,黄伯恩!
之前被徐广义逼着写檄文骂曲花间那个。
因京城的暗探早就说过黄伯恩是被徐广义胁迫才不得不写下那些文章,曲花间并不记恨于他,反是万分惊喜此人的到来。
护送黄伯恩来兖州的人是郡王府的长史,赵无欢死后,他便辞去了长史一职,不知所踪。
这人是推动齐王针对自己的直接推手,曲花间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虽说没有令人将其拿下,但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直至长史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曲花间的脸瞬间多云转晴,就差把人奉为上宾。
乱世间,各地雄主多有人前去投效。
唯独曲花间,想用点人才都得苦哈哈的自己培养,原因就是他初时声名不显,一朝闻名,便是那篇诋毁他的檄文。
读书人与有奶就是娘的平头百姓不同,他们最是注重名声,一个臭名昭著的反贼,还是个断袖,他们是不屑于投效的。
可有了黄伯恩,一切就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