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净攥着手机的力道一下变小了,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尖锐的喇叭声像是要刺破人的天灵盖。
陈端听到后,反过来问她:“在哪?”
孔净用他的话回道,“家。”
听筒里传来他的轻啧声,孔净笑了下,说:“很快就到了。”
孔净挂了电话,确实有点慌乱,临时改变路线把车骑回石材厂。
推开房间门,陈端倚靠在床头,午后的阳光散漫照在他身上,看起来有点懒,姿态是放松的。
陈端见她抱着书包,脸被晒得有点红,还微微喘着气,蹙眉问道:“怎么了?”
孔净摇摇头,一路上沉浮不定没有着落的心忽然一下找到了锚点,她往前走两步,站在陈端的床边,垂眼看着他,轻声说:“你别忘了,一年后一起去北方城市上学、看雪。”
陈端正想问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抬眼,对上孔净清澈到显得有点哀伤的眼睛,他一怔。
“没忘。”
他坐起身,垂在身侧的修长手掌动了动,还是抬起来,温凉指节轻轻圈住孔净手腕。
孔净目光从他骨感手掌上移,缓慢掠过他被咖色疤痕覆盖的手臂。
她嘴唇轻轻抖动着,声音很轻,“你要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
陈端指腹摩挲着孔净手腕上的皮肤,虽然不知道这个话头因为什么而起,但他没问,也没法理智地问。
面对这样的孔净,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只有服从。
“好。”
第37章和女生搅在一起总比去外……
旁边房间断续传来争吵声,孔净刚才在下面看见孔大勇的摩托车,她问陈端:“爸在那边?”
孔净把书包放他床上,“我过去看看。”
门板不隔音,尽管厂子里的机器运转声那么嘈杂,还是掩不住从屋里传来的哭泣和争执。
引起争吵的原因不外乎李贤梅嫌孔大勇整天不见人影,就算在家也只知道喝酒吹牛皮,而孔大勇又反过来烦李贤梅小肚鸡肠,一点小事抓着不放,回了家还要看她脸色。
孔净敲了两下门,门没锁,她直接把门打开,里面的吵闹瞬间戛然而止。
孔大勇还是万年不变的姿势,坐在矮板凳上夹一根烟屁股,李贤梅侧对着坐在床边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转头问孔净:“你来干什么?该去学校去学校!”
话没说完,嗓子被呜咽声堵住。
屋子里沉闷的烟酒味从门缝涌出来,孔净才刚来就被熏得想咳嗽。
“爸,你别跟妈吵了。”她说。
然而孔大勇听见这句就像一串被点燃的炮仗,立即从板凳上蹿起来。
“你还敢管我?我送你去读书就是让你来管我的?!”
尽管孔净已经长大,已经深刻地认识到爸爸不仅不是老大,还只是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窝里横,但孔大勇气势很足,接近两百斤的块头鼓起眼睛用力指着一个人的时候,样子还是让人觉得狰狞。
这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孔净在让人透不过气的烟酒味中嗅到那股清淡的皂香。
少年颀长宽阔的身影站在她身后,他冷眼看向屋里的男人,“孔叔,你喝多了,别吓到孔净和梅姨。”
孔大勇暴跳如雷,“好好好!趁老子不回来,你们三个背着拧成一股绳,都来跟老子对到干!”
他声音很大,粗短手指在半空中绕一圈,轮着把孔净、陈端和李贤梅都指了个遍。
然后把燃到头的烟屁股往地上一摔,说着“这个家容不下老子”之类的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其实就是回来晃一圈,找点存在感,然后再找个理由溜掉而已。
戏码看多了,连他在什么节点会说什么台词都能倒背如流。
孔净让陈端先去那边房间,她进屋开了窗,拿扫把清理地上的烟头和杂物。
脚踩到一个会滚动的东西,她弯腰仔细看一眼,竟然是一支劣质口红,旁边一张排版和印刷都很下乘的卡片,上面写着“XX娱乐会所欢迎您”。
因为这些插曲,孔净和陈端到学校时已经挺晚了。
孔净匆匆回教室座位做作业,从昨天下午放学到现在她几乎没怎么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