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烛噼啪炸响,映得众人面庞忽明忽暗。
沈知悔缓缓起身:“若真是陈砚……他为何要毁掉记忆?他曾说‘我要写’,要重修《实录》。”
“因为他终于明白了。”
阿阮低声,“真相不是写出来的,是活出来的。
可当一个人记起太多,痛到无法承受时,他会想:若这一切从未发生,该多好。”
她站起身,走向窗边。
月光依旧清冷,但今夜的光里,似乎多了些游移的黑斑,像是有东西在光中腐烂。
“陈砚不是堕落了。”
她说,“他是绝望了。
他以为,唯有彻底抹除记忆,才能让人解脱痛苦。
可他忘了,没有记忆的人,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了。”
三日后,队伍再赴南疆。
这一次,他们走的是水路。
老舟人引航,乘一艘乌篷铁骨船,沿改道后的金光河逆流而上。
河水温润,却带着奇异的粘稠感,夜晚泛起微芒,仿佛整条河都在呼吸。
途中,他们路过一座废弃的忆灯亭。
亭中铜灯已灭,碑文被人用利器刮去大半,仅余一行歪斜小字:“**宁做无知犬,不为记痛人。
**”
苏七娘驻足良久,最终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灯芯。
“我母亲临终前说过一句话。”
她望着跳跃的火焰,“她说:‘孩子,记住比活着更难,但唯有记住,才算真正活过。
’”
船行半月,终至瘴泽。
此处天地混沌,浓雾如絮,百步之外不见五指。
空中飘浮着无数透明丝线,每根丝线上挂着一颗晶莹泪珠,内里封存着一张张扭曲的脸??全是那些失语者被抽离的记忆。
“这是‘忆茧’。”
老舟人whispered,“传说上古有蜘蛛精,以人心为巢,织梦为网。
如今看来……不过是人的执念化作了牢笼。”
阿阮取出忆心铃,轻摇。
铃声清越,穿透迷雾。
刹那间,万茧震颤,泪珠破裂,无数细碎声音汇成洪流:
>“我记得我娘死在饥荒那年……”
>“我记得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我记得他说‘明天会更好’,可明天再也没有来……”
声音如刀,割裂寂静,也割裂人心。
沈知悔捂住耳朵,额头青筋暴起:“这些不是回忆……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