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川海崖边上,早就苏醒过来的朱厌坐在一块青苔礁石上,一个人从白天待到傍晚,望着落日晚霞,神情格外落寞,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英招终于忙完事儿,刚从陆吾那边赶回了昆仑山。
刚一回来,他就从英磊口中了解到了昨晚发生之事,于是连歇息都还来不及就直接马不停蹄赶来奈洛川了。
英招只远远瞧了那么一眼坐在礁石上的朱厌,不知为何,他竟从朱厌单薄的背影里,看到了落寞、伤感、难过,还有一丝无助。
他抬头,看似无意地看了看奈落川上那一层薄薄的结界,竟从中隐隐约约感受了一股藏匿起来的山神之力。
英招便知道,定是英磊已经来过此处了。
看来,英磊不仅加固了封印,还加了一层结界,只为镇住曾经被朱厌亲手埋封进这奈洛川海崖深渊的离仑法器。
英招走了过去,微笑着朝还在发呆失神的朱厌问了一句:“孩子,告诉爷爷,在想什么呢?”
朱厌没有听到,依旧双眼望着远处,不知在看什么东西,失神的脸上,除了落寞之色,还有一抹伤感与茫然。
看到他抱在怀里的小水壶,英招便猜到这许久不曾见的壶里头,定是又装满混合了玉膏和无心草熬化的水,那是用来压制朱厌体内凶煞的戾气。
英招看着朱厌,眼中忽而一沉,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离仑那个孩子还在世的时候,朱厌从不需要喝这水。
因为离仑与他,一个是天生易聚阴邪戾气的大槐妖,一个被天地戾气选中的承载容器,两人既为两相生相克,又佳偶天成的绝配。
朱厌这个孩子,只有在离仑身边的,才是最无拘无束,肆意潇洒的。他无需担心戾气失控,也无需害怕会被戾气夺走身体,因为离仑会在他身边,无时无刻保护着他。
这么多年以来,呆在离仑身边的朱厌,从未失控过。曾经那么一次失控,便是在几万年前,也是唯一一次酿成大祸的血流成河。。。
英招摸着自己发白的大胡子,若有所思。
看来,离仑下在朱厌体内,那个压制戾气的封印,已经开始松动开裂了。。。
英招俯身,顺手将朱厌抱着的小水壶取了过来,笑着一说:“说起来,这壶,还是那小子送给你的。。。”
说着说着,英招像是回忆起了不太愉快的往事,颇为伤感:“原来,不知不觉都已经三万多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英招这么一动作,才把沉溺于失神中的朱厌,彻彻底底给拉回了现实。
朱厌闻言,眸光微闪,盯着被英招取走的小水壶,脸上些许动容,又有些茫然:“原来。。。是离仑送的。。。”
朱厌不由露出一个苦笑,颇为自嘲道:“可是爷爷。。。我已经不记得了。。。关于他的所有。。。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谁知,英招听到后,反而劝解起朱厌来:“也许,不记得了,也好。那些不开心的、不愉快的记忆,忘了就忘了吧。。。
“人生漫长,我们妖更甚,总要学会向前看,往前走的。。。”
朱厌宛若一个受了重伤的小妖,望着英招的眼,红红的:“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忘记的。。。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为什么会忘记。。。”
英招摸了摸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孩子,若是想不起来,我们就不想了,这样,不好吗?”
朱厌没有说话,只是像个闹着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倔强地摇了摇头,无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英招又深深叹了一口气,直接岔开了话题:“孩子,告诉爷爷,方才我来的时候,看到你失魂落魄的,你在想什么呢?”
朱厌脸上闪过一抹痛色,别开了与英招对视着的眼,无助望向地上:“英招爷爷。”
“嗯。我在呢。”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英招没有说话,也没有追问。
因为他知道,若是朱厌想说,自然会同他说。若是朱厌不想说,他再怎么频频逼问,也不会有结果。
“那个梦,很奇怪。”
不知为何,每每朱厌想到那个模糊不清的梦,他就格外难受,想要弄清却始终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