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子文学网

79第 79 章（第1页）

雨声淅沥，打在伞面上如同细碎的鼓点。林舒缓步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鞋底踩过积水，溅起一圈圈涟漪。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水洼里摇晃，映出她模糊的身影，像一张未完成的剪影。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拐进街角那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一杯热豆浆，捧在手心暖着。

玻璃门开合之间，冷风裹挟着雨水扑进来。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门口角落，是流浪儿童救助站常提到的那个“小石头”??十一岁，父母离异后被辗转送人，最后从寄养家庭逃出来，在城市边缘游荡了半年。他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前，手里攥着半块发硬的面包，眼神警惕又疲惫。

林舒蹲下身，把豆浆递过去：“喝点热的吧。”

小石头迟疑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胸前的“萤火”徽章上。片刻后，他低声问：“你是……视频里的那个妈妈？”

林舒点头：“我叫林舒。你愿意跟我去个安全的地方吗？那里有干净的床、热水澡，还有人陪你写作业。”

男孩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指抠着鞋帮上的破洞。过了很久才喃喃道：“上次有人说带我去学校，结果把我卖给工地搬砖。我不信了。”

“我可以等。”林舒轻声说，“你不跟我走也没关系。但只要你需要，我就在这里。”

她坐在他旁边，一口一口喝完剩下的豆浆，然后掏出手机，打开一段录音??是念初前几天录的童声朗诵，讲的是《安徒生童话》里一只受伤的小鸟如何被小女孩救回家的故事。小石头听着听着，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真的没丢下那只鸟？”他问。

“没有。”林舒说，“就像我也不会丢下你一样。”

凌晨两点，少年宫临时安置点的灯光依旧亮着。心理干预组的医生正在为小石头做初步评估，而林舒靠在走廊长椅上，翻看刚收到的邮件。公安部回函确认，“凤凰婚介”案已升级为部督专案，首批涉案人员中有七人落网，其中包括两名基层民政窗口工作人员和一名派出所辅警。更令人震动的是，一份匿名举报材料揭露该组织曾向某地教育系统输送“问题教师”，用于监控受害女性子女。

她立刻拨通娜仁托娅电话：“牧区那边的孩子最近有没有异常入学记录？尤其是单亲母亲带孩子的家庭？”

“有三个可疑案例。”娜仁托娅声音凝重，“其中一个孩子入学三天就失踪了，家长说是回老家，但我们查不到任何户籍迁移信息。”

“联系李文涛，启动‘萤火盾’应急响应机制。”林舒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单纯的拐卖，他们在建立闭环控制网??从母亲到孩子，一代代锁定。”

挂断电话后，她起身走向观察室。透过单向玻璃，她看见小石头正用蜡笔画画：一座房子，冒着黑烟；门外站着两个大人打架，小孩躲在桌子底下；而在画面最上方，有一颗发光的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

“他说那是妈妈变成的。”年轻的心理咨询师低声解释，“他认为妈妈被打死后，灵魂飞上了天。”

林舒喉咙一紧。这样的认知偏差在长期目睹暴力的儿童中极为常见，他们往往将死亡理想化，以此缓解丧失带来的剧痛。这也是她坚持推动《儿童目击暴力心理干预标准操作流程》的原因之一??太多孩子，在沉默中崩塌。

第二天清晨，督导组第一次全体会议在市政大楼召开。会议室椭圆形长桌两侧坐满了来自公安、教育、民政、卫健系统的代表。顾钧主持开场，随即邀请林舒介绍项目背景。

她没有使用术语堆砌，而是播放了一段未经剪辑的真实录音??来自砖窑地下室的一名十四岁女孩，在被囚禁第十九天时偷偷录下的声音：“我想活着……可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活着。他们说我唱歌好听，让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不然就不给饭吃。我现在听见这首歌就想吐……但我还是唱了，因为我不想死。”

会议室陷入死寂。

“我们常说‘保护未成年人’，可当一个孩子被迫用歌声换取生存权利时，我们的保护在哪里？”林舒的声音平稳却锋利，“目前全国尚无针对此类复合型创伤的标准化干预方案。大多数老师发现学生异常，只能上报德育处；大多数医生看到自残行为，只会归因为青春期叛逆。我们必须建立一套跨部门协作机制，让每一个接触孩子的人都成为预警节点。”

讨论持续四个小时。最终，八省代表签署试点协议，承诺三个月内完成师资培训、筛查工具部署与紧急转介通道建设。

散会后，林舒独自留在会议室整理资料。窗外春雷滚滚，乌云压城。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发来的通知：**张慧兰今日顺利通过成人高考笔试，志愿填报社会工作专业。**

她笑了，回复一句：“替我恭喜她，等她开学，我要去讲课。”

傍晚回家，念初已经做完作业，正趴在阳台给小番茄浇水。见她回来，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腰：“妈妈！小石头哥哥来了吗？阿珍阿姨说你要帮他找学校！”

“还没呢。”林舒脱下外套，摸了摸女儿的头，“但他会来的。你愿意做他的第一个朋友吗？”

“当然！”念初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教他跳绳！还可以分享我的绘本！对了，今天美术课老师夸我画得最有希望入选市展呢！”

林舒走进厨房热饭，却发现冰箱门上贴着一张新纸条，字迹陌生却工整：

**“谢谢您救了我妹妹。我知道您不认识我，我是陈强。我妹妹现在能自己吃饭了，还会笑。她说想当警察。我没文化，说不出多的话，但我会记住您的名字，一辈子。”**

她怔住，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陈强，那个曾在砖窑外跪了三天三夜的男人，曾因精神崩溃被强制送医治疗。如今他终于重新站起来，开始学写字，学表达，学做一个父亲。

泪水悄然滑落。

晚饭后，她打开电脑，登录“萤火联盟”内部数据库，开始撰写新一轮培训教案。突然，一条系统警报弹出：**内蒙古某县庇护所触发三级红色预警??夜间断电+通讯中断超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