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有。
袁定舟只是垂着头,蜷缩在其父的阴影下,宛如一只幼兽。
呵。陈妙之在心底笑了一声。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果然一切如她所想的一样,一旦她入了袁氏的门,就得活在公婆的掌控之下,没有一点可倚避之处。
“我……”陈妙之想说什么,却一字也说不出口了。
她还能干什么呢?继续拒绝么?若袁冀州当真一纸诉状将花山派告上公堂可怎么办?
从了么?可她费劲心里从家里挣脱出来,结果就陷入了另一个更令人窒息的囚笼了么?
这一切,自然也被袁冀州看在眼里。
他重新微笑起来,像一个从圣贤书里走出来的君子:“随我走吧,桐川家里,已备下了你的屋子。时宜也在等你去和她作伴。”时宜是袁定舟妹妹的名字。
陈妙之此刻张不了嘴,她知道自己是瓮中之鳖,笼中之鸟了。所有的一切,都被对方所拿捏。
“去和你的那些江湖朋友告别吧,就说从此分别了,你要去桐川,”袁冀州继续在一边循循善诱,他的语气宛如蛊惑,“若是日后他们来桐川,只当是亲戚间走动。”
不知不觉间,陈妙之落下泪了,她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不能动弹了。
袁冀州没有放过她,继续说道:“若是你开不了口,也无妨。你是武庸陈氏的闺阁掌珠,原本就和那些人有云泥之别。找个下人去说,也是本分。”
陈妙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陷入这种无助的情绪中,她看向袁冀州,想继续分辨。
可袁冀州打断了她的最后挣扎:“七娘,如今的益州知府,与我是同年举人,二十年来,一直交情匪浅。”
凉城一带,都是益州的管辖范围。
一时之间,陈妙之感觉话语堵住了喉咙,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袁冀州抚须,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神情:“贤侄女,他们收留你一场,也是一段缘分,不要因此令人流离失所。”
陈妙之一直克制在喉咙内的哽咽,终于是忍耐不住,哭出了声。
袁冀州在陈妙之的哭泣中,终于感到了一丝畅快:“来人,伺候姑娘梳妆。”
陈妙之在一片浑浑噩噩的怅然中,隐约觉得自己的命运,又回到了她不愿回到的轨道上。
之后的一切,都脱离她的掌控。
她重新变成了那个一切都倚靠他人来行动的陈家千金,袁冀州张罗着替她收拾了行囊,甚至卖掉了那匹她心爱的骏马。
将她重新梳洗打扮了,换回了在家时的广袖长裙的装扮。
就这样,一行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了旅店。
旅店门前原本熙攘的空地早已被清场,闲杂人等皆被驱散,只余袁家仆从垂手侍立,静默无声。
那辆装饰得异常精致的邓媛车,又被推上了前。
陈妙之在看到邓媛车的那刻,终于从那种混沌的压抑中惊醒。
她看着那辆车,慢慢挺直了脊背。
她转向袁冀州,毕恭毕敬地行礼后说道:“伯父,我如今已不能再坐邓媛车了。”
袁冀州心里暗暗皱眉,可面上,依旧是一派温和:“贤侄女,习惯就好了。”
“非也,”陈妙之指着车门道,“我进不去了。”
在场众人都望向了邓媛车的车门。
的确,比起那狭小的入口,在外面撒野了大半年的陈妙之,已经没有了能从容进车的余裕。
袁冀州轻叹一声,语气带着几分纵容:“那就再多住两日,将车门改大些,再上路吧。”
“不必,”在一旁的香浮说话了,当年她靠卸了邓媛车的后车板躲过毛大年的一劫。如今对这车的构造了如指掌。
她上前去,在车门前找到了几个铆钉,拔了出来后,邓媛车前面的整块车板,都被卸了下来。
袁冀州看着这一幕,皱眉:这比普通的马车还要敞亮,坐在这里面,和骑马有什么区别?
陈妙之不等他反应,已爬上了马车,大马金刀坐那,咳嗽了一声后,说道:“可以了,出发吧。”
袁冀州凝视着她端坐车中的身影,沉默良久,终是无奈地摆了摆手:“启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