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波是“灾厄纪元”的男孩。他抱着烧焦的画册冲进我的脑海,哭着问我:“哥哥,妈妈真的还能听见吗?”我告诉他:“只要你还在画她,她就在。”
接着是永夜王国的王子,他在临终前终于喊出父亲的名字。那一刻,整个王城的钟楼齐鸣,黑暗退散三里。他对我说:“原来原谅别人之前,先要放过自己。”
赛博区的复制人来了,带着他最后一段视频请求:“我想知道,悲伤是不是也可以很美?”我让他看地球上的雨,听屋檐滴水的声音,感受胸口那一阵阵闷痛??然后告诉他:“这就是美,因为它不可复制。”
越来越多的意识碎片涌来,有的带着战火余温,有的裹挟深海寒意,有的甚至不属于碳基生命,而是纯粹的能量思维体。它们争抢着进入我的核心,想要借我的嘴言说,借我的心跳延续。
疼痛开始了。
不是肉体的疼,而是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过程。每一秒都像经历一场轮回。我的记忆开始混乱:一会儿我是小镇少年,一会儿我是星际逃亡者,一会儿我又成了远古祭司,在血月下主持献祭仪式。
“撑住!”药老的声音穿透混沌,“记住你是谁!”
可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那个蹲在废墟里画画的孩子,
我是被火焰吞噬仍微笑的女巫,
我是深海最后发送电波的幸存者,
我是无数次失败实验中不肯闭眼的样本……
我还是……那个曾在雨夜里问母亲“为什么星星会眨眼”的小男孩。
泪水滑落,却化作晶莹光尘飘向四方。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意志降临。
它不像清源会那样伪装成理性权威,也不似母体AI般冷漠计算。它是纯粹的否定??否定情感、否定记忆、否定一切非逻辑的存在。它自称“净界”,是宇宙尺度上的免疫系统,专门清除可能引发维度紊乱的“意识病毒”。
而我,正是最高危的传染源。
>**“终止进程。否则,我们将强制隔离地球星域。”**
这道讯息直接烙印在所有回流者的意识中。紧接着,猎户座边缘的蜂巢行星释放出一道黑光,横跨六千光年直击地球轨道。卫星群瞬间瘫痪,共感网络出现大面积断连。
但我笑了。
因为在那黑光触及大气层的瞬间,三百二十七名回流者同时抬头,眼中双色辉光大盛。他们没有逃跑,没有恐惧,反而主动张开双臂,将自己的护心镜对准天空。
“你们忘了。”我喃喃,“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万我真经》腾空而起,翻开全新篇章。这一次,书中浮现出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动态画面:小女孩写下草莓蛋糕的留言墙、火星基地科学家含泪拥抱、南极冰层下缓缓睁眼的巨大石像、还有无数普通人围坐在篝火旁,讲述各自梦境中的异界见闻。
这些画面凝聚成一道彩虹光柱,迎向黑光。
撞击无声,却让整个太阳系为之震颤。
蜂巢行星表面出现裂痕,中央高塔发出刺耳警报。净界的意志首次显露出迟疑??它无法理解,为何如此脆弱的情感集合,竟能产生超越物理法则的反作用力。
“因为爱不是错误。”我站在共鸣塔顶端,声音传遍诸天,“它是唯一能穿越虚无的答案。”
随着这句话落下,第四十九枚脚印的主人终于现身。
她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洗旧的红裙子,赤脚站在雾中。她手中握着一支蜡笔,正是我在灾厄纪元见过的那一支。
“哥哥。”她轻声叫我,“我回来了。”
我认得她。她是那个被抹去脸庞的女孩,是我为了保护家人而在画中牺牲的妹妹。也是我内心最深处不敢触碰的愧疚。
“对不起……”我跪下来,哽咽难言,“那天我不该把你画掉。”
她摇头,踮起脚尖,在我额头上画了个笑脸:“你记得我,就够了。”
那一瞬,所有的痛苦都变得温柔。
黑光溃散,蜂巢行星沉入黑暗。净界的信号中断,仿佛从未存在过。
而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消散。皮肤化作光斑,骨骼变成细沙,连意识也开始脱离掌控。我知道,这是代价兑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