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屏幕出现卢也的来电。
贺白帆轻触接听:“卢也?”
“我在收拾你的东西了。”
“噢。”
“耳机,电脑,电脑包,充电线……”卢也一件一件地念,语速很慢,似乎只是一种无意识的呢喃。
“洗手台上的小瓶还要么?”
“要,那是爽肤水。”
“药膏,纱布,你的T恤和裤子,”卢也静了片刻,“收拾好了,我现在去退房。”
他不再作声,但也没有挂掉电话,贺白帆沉默地听着他开门、进电梯,信号短暂消失又恢复,卢也对前台说:“您好,305退房,房卡放这里了。”
他拖着贺白帆的箱子前行,夜色安静,滚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非常清晰。
“超市关门了,”卢也说,“我现在去便利店,就在旁边。”
“好。”
很快,贺白帆听见“叮咚”一声,便利店自动门开启。卢也的声音再度传来:“你的脚需不需要冰敷?”
“不用,大夫开了消肿的药。”
“家里只有一只牙膏,橙子味不大好闻……薄荷可以么?”
贺白帆愣了一下:“可以。”
“牙刷有软毛和超纤毛,你用哪种?”
“软毛。”
“这里没有睡衣,你先穿我的将就一下,明天我再去买。”
“嗯。”
“贺白帆——”卢也忽然压低声音叫他。
“啊?”
“维他柠檬茶喝不喝?”
贺白帆沉默须臾:“这不是你最爱喝的吗?”
“是,”卢也轻轻笑了一下,“我有很多年没喝过了。”
卢也前去结账,对售货员温声道谢。他说:“我要骑车了。”但他还是没有挂掉电话,贺白帆的手机传来模糊的、沙沙作响的风声。
几分钟后,卢也说:“我到了,在楼下等会儿外卖。”
贺白帆听见“咔哒”一响,是摁下打火机的声音。他的手机已经开始发烫,贴着手机的耳廓也有些烫,但卢也默不作声地抽着烟,仍然没有挂掉电话的意思。贺白帆蓦地想起当年他和卢也分手好像也是差不多的情景,卢也对商远说了好长一通话,他在手机那端静默地听,心脏仿佛一瓣一瓣地裂开、剥落。
“卢也,”贺白帆忍不住说,“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么?”这句话是问楼下的卢也,好像也是问六年前的卢也。
“很多,”卢也的声音有些哑,“我想想从哪说起。”
“你上来,当面说。”
“我怕我上来就说不出口了,”卢也吐出一缕轻烟,“贺白帆,你今天说的话,都是认真的吗?”
“当然。”
“你怎么会还喜欢我呢?我做得那么过分、那么该死。”
“……”
“我刚才一直在想,也许你只是一时冲动,你只是看我可怜,或者还对我有生理的欲望,但这些都不是喜欢——至少不是以前那种喜欢。我怕我一出门你就反悔了走了,所以我反锁了门。我还一直和你打电话,我想这样也许可以分散你的注意力,你就没空去思考、没空去反悔。”
“原来是这样么?”足足过了半分钟,贺白帆才开口,“那你为什么又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还有理智,我现在很冷静地和你沟通,”卢也攥住烟头,掌心被灼烧引起一阵轻颤,“我想和你重新在一起,我保证这次不会伤你的心不会让你难过,你想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但是去美国需要一段时间办手续。我会很注意不让你妈知道我们的事,我也不会给你造成负担,现在我可以自己赚钱——”
一道车灯打来,外卖员将饭食递给卢也。
外卖员走了,卢也已经热汗涔涔,他继续说:“并且我不会纠缠你,如果你后悔了想分手了,你随时可以离开,我不会赖着你的我保证。但是、但是你,你要像以前一样对我,”说得太急,他咳了两声,口干舌燥地补充,“最好能和以前一样……实在差一点儿也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