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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五九章 卧龙凤雏（第2页）

他凝视着苏录，眼中竟有泪光闪动：“孩子，你要记住，从今往后，你的文章不再是为自己而写，而是为天下人而写。若有朝一日你能入阁为相，切莫忘了今日这份初心。”

苏录肃然起身，深深一揖：“学生谨记。”

常厚纨走后，苏录独坐灯下，反复咀嚼方才对话。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转折。而这场转折，不仅关乎功名，更关乎道统的传承。

第二日清晨，科试第二场如期举行。

依旧是三更集合，依旧是搜身入场。但今日不同的是，王阳明并未出现。

苏录问及家中老仆，才知昨夜父亲高烧不退，腰疾复发，太医诊脉后直言：“不可再劳心力，否则恐致瘫痪。”苏录闻言心如刀绞，却也只能咬牙进场。

这一场考五经义，题出自《礼记?大学》：“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

苏录见题，心头一震。

这正是阳明先生最重之“慎独”功夫！

他闭目片刻，回忆起龙场之夜，老师曾对他说道：“千罪万过，皆生于一个‘伪’字。人前装圣贤，人后做小人，此便是自欺。唯有在无人处，仍能如面对天地鬼神，方是诚意。”

当下提笔破题：

“诚者，天之道；思诚者，人之道。而所以能诚者，惟在一‘毋自欺’耳。”

起讲便如惊雷裂空：

“世人皆知不可欺君、不可欺亲、不可欺友，然孰知最不可欺者，乃己之心！心为一身之主，若心既自欺，则耳目口鼻皆为奸佞，四肢百骸悉成傀儡……”

笔走龙蛇，酣畅淋漓。文中不仅引述程朱理学之“居敬穷理”，更融入阳明心学之“致良知”说，提出“慎独非止防闲于外，实乃唤醒于内”。至结尾处，竟发出振聋发聩之语：

“今之学者，诵《大学》而不行慎独，犹执烛登山而闭目行路，虽千万人，终坠深渊！”

全文八百余字，一气呵成，竟无一字涂改。

当他搁笔环顾四周，只见众考生或抓耳挠腮，或伏案苦思，更有甚者额头冒汗，频频舔笔。而他自己，却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场庄严的祭礼。

午间休息时，苏录悄悄离座，寻了个僻静角落，掏出怀中昨日未送出的一封信。

那是他在考前夜写给王阳明的，未曾署名，亦未封缄。

信中写道：

“儿每念父三十载寒窗，鬓发尽白，心辄如割。然大道所在，不敢私情蔽目。昔孟轲母断机以励子，今父虽病卧，其志岂可堕乎？儿愿以此次科试为誓：若得天佑，得列优等，则终身奉道不懈，以继往圣绝学为任，不负父之教养，不辱苏氏门楣。若不幸失利，亦当归隐山林，著书立说，传师之道于后世，使心学不绝如缕……”

他读罢一遍，默默将其焚于香炉之中。

灰烬随风而起，宛如蝶舞升天。

第三日放榜。

学宫门前人山人海，榜单一张贴出，顿时引发阵阵骚动。

榜首赫然写着三个大字：

**苏录**

全场寂静片刻，旋即爆发出惊叹之声。

“三元榜首！又是他！”

“院试首名，科试又是第一，此人怕是要夺解元了吧！”